天子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却并非铜墙铁壁无一处可攻之地,懿慈皇后是他的一根软肋,也是他的逆鳞。
胡来彦仓促来至,想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惶然道:“懿慈皇后在外求见,臣来请陛下示下。”
胡来彦唯唯诺诺地跟在静慈身后,将人带到后,得了天子一个眼神,立时乖顺地带着其别人等一并退下了。
多少次,曾在恶梦中,皇兄膝下的后代化作歹魂厉鬼来寻他报仇雪耻,有太子有含山有长安……天然也有不见骸骨不知存亡的永嘉。他做了十三年的天子,坐稳了十三年的龙椅,执掌了十三年的江山,他从未想过,竟另有人胆敢置存亡于不顾以身犯险押一场几近毫无胜算的赌局。
痴人说梦!
天子却蓦地落空了兴趣,他挑起她的下巴,核阅了一番她的面庞,十数年了,还是精美如画,风味犹存。
他勃然大怒,再按捺不住,将为君风采抛诸脑后,涨红着眼,拔出腰间佩剑刺进她的腹中:“你一心求死,皇叔自该成全了你……”
面前,那是――我独一的孩子。
“……陛下――!”天子行动微顿,剑尖没入腹中,鲜血汨汨流出。
她在想,那是我的孩子,我独一还在人间的孩子,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血肉。
早在步入刑房前,静慈走在甬道上,远远便瞧见了被绑在刑架上的棠辞,绳索很粗,很牢,只悄悄一想,紧缚的疼痛勒得她心口淤塞。在尚书府里才换下的乌黑中衣,又被鲜血染了一片,满目标红,刺得她眼睛酸涩难忍。
慈眉善目一派儒雅风采的兄长模样闪现于脑海,天子内心一团乱麻,做贼心虚地疾步逃离往昔的回想中,冷哼一声:“胜者称王败者为寇!说这很多你也免不了一死!”
一桶冷水兜头泼下,棠辞缓缓展开了眼睛,四角火盆映照出的暗淡光芒丝丝缕缕地涌入,赭黄色龙袍的一角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别过脸去,不肯再看。
不要……
天子的大笑在四周墙壁中相撞回荡,是他有声的夸耀。
天子减轻了声音:“解开它!”
“解开它。”天子道。
“咚――”的一声,她双膝跪地,对他从未有过的恭谨,轻言细语:“陛下,求您饶她一命。”
“悔怨?”天子像是听了极好笑的笑话,朗声大笑不止,他伸开双臂,似要揽月拥日,“这万里国土,芸芸众生,皆在我掌控当中,对我昂首称臣山呼万岁!我有何可悔?”
天子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他原觉得平生都得不到的人,眼下,不久后,便会承欢在他身下,他的脸上暴露狰狞的笑容。
她双手扶地,欲接着叩首,天子却矮下身来,捧起了她的脸庞。
她缓缓闭上眼睛,停在原地,不撤退也不回应,悄悄煎熬着,等候天子落下的吻。
她被绑在刑架上,水渍与血迹稠浊一片,浑身脏污,清楚是将死之人,脸上却淡淡笑了。
数米以外的棠辞,她奋力挣扎,企图摆脱绳索的束缚,扑上前将这个狗天子掐死咬死打死!
绑在刑架上的棠辞很快反应过来他要做甚么,腰腹间的剑伤与模糊作痛的鞭伤混在一块儿,早辩不分了然,她也得空顾及,只冒死斥骂:“狗天子!你想做甚么!你为帝君,可另有半分人道!你……唔――!”
棠辞的脸上溢满了泪水,她是如此的无能,不但救不了本身所爱之人,还连累拖累她们……
又“咚――”的一声,她弯下腰肢,叩了一记响头,声音更加轻柔:“陛下,臣妾求您绕她一命。”
棠辞的嘴里塞着布条,闭上眼睛,无声垂泪。
这一抹笑容,这一句称呼,天子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像是对他的讽刺,他气愤非常,拍案而起,信手拾起墙壁上挂着的长鞭,没头没脑地劈了畴昔,猛力甩了十来鞭,连脸上至脖颈也割了一条,突突地涨起,由青转红,细精密密地爆出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