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珂正吃着饭,头也不抬:“你让我去凉州城待着,那与我在信都有何不同?”
棠辞在她的身后看着,眸色微凝,两道清秀的眉毛不自发地拧在一块儿。
她的自傲与自负,正一日日一点点地捡拾起来。
不由打趣:“怎地这两日更加楞了?每日都见,这眼神跟如隔三秋似的,再不吃,饭菜都得搁凉了。”
柔珂夙来酒量不济,最多数碗,棠辞借着喝酒的工夫,瞥了一眼瞿烟为柔珂倒的那晚酒,恰好半碗。
瞿烟虽是女人,却甚为好爽,风格精干利落,一碗酒一股脑地灌进肚里,又紧赶着倒了第二碗,嗤笑一声:“不错不错!胆儿肥了很多,敢拿我开涮了——你在朝堂光阴不短,怎会不知大大小小的战事都得呈报上去,战利品哪能都留着,能省则省!再者……”她很成心味地看了柔珂一眼,笑意更深,“犒赏全军时你喝得酩酊酣醉,我但是传闻次日晚间郡主连营帐都不准你出来,我哪是鄙吝,清楚是为你着想!”
她二人现在仿佛伉俪,坦诚相待,陆禾心中独一介怀之事无外乎鞠梦白之死,她偶然将此事的罪名安在宜阳身上,只是她也拿捏不定宜阳对此事是何种态度,是以本日才瞒着她,本身单身一人过来拜祭。
棠辞这会儿也偶然穷究柔珂为何瞒她,眉头紧紧攒起。
宜阳本日穿戴朴实,倒像是有备而来,面上却也不气恼陆禾起了大早悄悄往这儿来的行动,正对着墓碑,双膝微弯就要跪下——
话音未落,传信兵来报:“瞿将军!西戎来犯!”
河水未解冻,兵士遵循瞿烟的叮咛,凿了几大车的冰,装进桶里放在暖融融的帐篷里待它溶解。
昨日双手拆了绷带与纱布,宜阳将府库里的祛疤药膏一股脑地全用在她身上,好歹光滑细致如初,不然指不定宜阳还得将早已骸骨无存的胡来彦从地府里拽出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宜阳悄悄一笑:“你都在她面前唤我阿瑾了,我眼下自非以公主之身向她施礼。”
天寒,温酒暖身,且凉州城的香醪与信都的宫廷御酒乃至官方名酒略有辨别,辛辣,冲劲儿大,酣饮一番极是痛快。
长史齐泰领来一对浑身透着股下里巴人气味的佳耦,向鲁王禀道:“殿下,人已带到。”
棠辞自依言去做,瞿烟倒也不闲着,眼睛盯着她的法度,与柔珂互换眼神,会心一笑。
“这虎帐里头,论酒量我与你可谓棋逢敌手,迩来西戎闹得很,夜里烽烟四起,我不便与你较量,这坛酒权当作你这几日走路走得不错,马也照顾得好的夸奖罢!”
若不细心看,只营帐内里心与角落间一个来回的间隔,棠告别走如凡人,只是右腿微瘸,但已有极其明显的进益。
鲁王府。
“阿瑾,先生一介白身,受不起的。”陆禾伸手将她拦住,摇点头。
腰间被一双不知几时伸过来的手细细缠着,柔珂抽出匹手巾擦拭双手,笑着应了句:“嗯,如何了?”
先生地府之下得知,应是扼腕感喟痛责己心的罢。
柔珂听出她话中之意,不作理睬,牵着她的手到坐毡处坐下,摸了摸瓷碗——还热乎着,交到她的手上,递了筷子:“先用饭。”
宜阳倒是很安然,鞠梦白出运营策操纵于她,她是活力,可因着陆禾的原因从未想过伤害她,阴差阳错之下本身变成大祸,斯人已逝无从认错,但愿今后与陆禾常来记念,虔诚悔过,聊以赎罪罢。
瞿烟大步流星地走畴昔,把酒坛搁在地上,自顾自地盘腿坐下,对棠辞的态度与开初比起来倒是好上很多,微微点头,指了指角落的木柜:“拿三个酒碗来。”
柔珂悄悄看了瞿烟一眼,嘴角噙着不甚了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