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钰不睬他,自顾稳妥各物后,这才舒口气昂首,但见树冠葱笼,遮天蔽日,隐透微凉却不是风,答题招考绝佳的地儿。
傍晚渐至,季考总算落下帷幕!
舜钰神采沉寂,淡淡问:“我畴前对你说过,君子无所争,其争也君子,我视你为君子,你为何偏做小人?”
舜钰忽记起上大课时,被祭酒点名而才调横绽,名唤熊芳的监生,再观那字,书得馆阁体,写得藐小松散,却清楚可辨,用得是极细的鼠毫,能以此笔写者,亦是数年苦练。
“助我?”邬勇哼唧两声,龇牙咧嘴道:“熊芳那监生心黑,整整敲去我一两银子,才勉强肯帮我这一回。”
恰此时,司业领教官一干人等携卷而来,监生吃紧正襟端坐,屏息凝神皆如临大敌。
舜钰听得将信将疑,待要细问,却听晨钟缓缓敲起,世人面色刹时紧崩起来,三下五除二喝下碗粥,拎背起文物匣子,直朝灵台而去。
他侧头朝舜钰警言:“凤九,那日我去寻熊芳时,瞧到高美人崔忠献也在哩,你正气,他却一定见得。”
欧阳斌皱起眉宇,诘责邬勇:“这可不是你惯常的笔迹!说,请得何方高人助你?”
邬勇满脸懦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事至此,已无转头路。
再不睬那厮,只朝舜钰作一揖,神态如旧自如:“我虽不齿此行,却未及时禁止,亦是错了!考场下来我再给你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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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忠献微怔,一脸不解其意的神情,舜钰持续道:“孔夫子曾言君子九思四不,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你虽是高美人,却自幼长在吾朝,诗礼簪缨之族感染,四书五经饱读,应知礼义廉耻,怎无能下此等肮脏事。”
杨笠一脸儿不附和:“你可要重视,此次监考教官听闻很多,若被逮到,轻判挞责十下,重则放逐充吏、或发遣安设,又何必冒此之大不韪。”
话音未落,已眼睁睁见舜钰落坐,利索地摆放笔墨纸砚。
他把扇儿往桌上一搁,撩起衫摆,暴露荼白绸裤,将印有密麻字一片“嘶啦”扯下,丝帛断裂声锋利刺耳,引一众目光瞧来。
他出的一题可刁钻,取《四子书》各首句并作一题:《大学之道,天命之谓性,学而时习之,孟子见梁惠王》,以此制义,竟无人能答的全面。
可曝晒于光天化日之下者却最苦,身材赢弱者,支撑不住神思昏晕,懒懈答题者,阖眼梦觉流莺声过,心胸鬼胎者,讳饰躲藏偷得一看,心力不敷者,焦恍颓唐满面难掩,竟是现了百态众生相。
傅衡恰端着滚粥落座,听到此笑道:“听闻过,那杜逢章是前掌馔杜严的兄弟。”
灵台处已有监生落座,舜钰听有人唤她畴昔,顺音望,是崔忠献。
刘海桥本就是个极爱才的老儒,见舜钰这番不幸,也不管不顾,干脆一手拽直袍袖,高低替她扇刮风来。
“我洗耳恭听你所指何为?”崔忠献把玉骨扇子“啪”的一阖,敛了笑意,再是泥性子,也经不起这番冷朝暗讽。
“你裤里用乌贼汁写的小抄,涂烂泥护之,现泥干搓去,字显裤印。”她顿了顿,嘲笑道:“还不承认........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舜钰躲于树荫合地处,虽满耳蝉声不断,汗珠滚透湿襟,精力还算腐败。
欧阳斌亦拥戴:“你是不晓得,三年前季考并不设在灵台答题,而是在堂内通考,免受现在风吹日晒之苦,只因有个叫杜逢章的监生,将蜡烛底部挖空,塞入纸条再用蜡油封平,被当时还任博士的吴溥逮个正着,当即驱出国子监,后遣撵烟障之地刻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