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木工三十摆布的年事,穿一领深色粗布短袍,腰上勒着一条正色麻布带,腿上打着行缠,背着一只破木箱子。一副劳苦大众的打扮,却生得剑眉星目英朗貌。怎奈窝肩缩背,不免显得有些鄙陋。
这田黄成人巴掌大小,色若未熟红橘,润如羊脂油块,温润凝腻。夏衡不过把玩了两下,便看破了此中玄机,浑不在乎地问道:“这田黄也不过是中上之品,只形儿讨喜了些,不是甚么奇珍奇宝。”
邵长韫锁目于窗外,悠悠说道:“萧帝当年金陵背叛,用时八载才登临皇位。蛇蟒当中出金龙,不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目今,有人言语直指萧帝死穴,他怎会放纵不睬。”
沈辛夷惊道:“这可真是奇巧了。应了福如东海之吉谶,是个好兆头。”
“当年行叛逆之事,实是因齐六世荒淫无道,民气所指。天时天时人和,合法当时。现在大成王朝立国三十载,早已根底安定,怎能相较。”夏衡握拳恨然道:“目今也不过几个墨客秀才,酸文假醋之辈,能翻出甚么风波来。”
邵长韫淡淡道:“这块田黄,也不是甚么好籽料。只不过未曾经细工砥砺,石身却天然自成了蝙蝠拥捧冬瓜之形罢了。”
“再没有你这般巧心机的人了。”沈辛夷赞了一个好,送邵长韫出了屋门,回屋自去歇晌,暂无别话。
夏衡心底一震,他素知邵长韫擅使策画、才干超群,他所求之事也必定超凡,遂收了打趣之色。
“就是田黄当中的极品田黄冻,作进贺之礼也是过分简薄。”邵长韫整了整腰间佩带,接言道:“可这块田黄,虽说色质差能人意,可就可贵在一个巧字上。”
邵长韫起家,自书案后的柜内取了只素锦小包,徐行走至窗前,启了窗扇,便顺势坐在窗下的官帽椅上。
邵长韫深深看了夏衡一眼,将几上的素锦小包推给他。夏衡伸手接过,动手很有分量,待翻开层层包裹,倒是块质地宝洁的田黄石。
夏衡只觉心中一股正气勃但是出,眼中寒光顿现:“那他大行笔墨之狱,就不怕万民气生反意,颠覆社稷?”
“跟朱紫们打交道,小的知事才气做的悠长。”那木工缩脖承奉道。
“起初我差人从寿山乡寻了块田黄来,底下的托底和呈盒还未及相配。这不是圣上万寿华诞将至,干脆打趸配齐了,服侍着进献。”邵长韫立起家来,自向衣架上取了见客地大衣裳,解释道。“算算日子,有些从速了,这才没来及跟你说。”
“圣上万寿华诞,恰好取的这个兆头,若还是简薄。”邵长韫打了纱帘,回身问道:“那我再着木工打一只满雕寿桃南瓜呈盒,取寿比南山之意,这贺礼可当得。”
听得此言,夏衡掌中的田黄几乎脱手而出,他微微定神,不成置信道:“你若把这物件呈献萧帝,他定觉得你是来打抽丰的。堂堂定国公爷,连件像样的寿礼也寻不出来,你不怕引了猜忌。”
“小的叩请国公爷大安。”才一进门,这木工便麻溜地行了大礼。
“萧帝此行避暑,我滞留在京,他怎会安枕?。这府内看似风平,实是到处皆有耳目。”邵长韫随便应了一声,欣然道:“现在看来,还是夏衡你过得清闲。”
沈辛夷下炕上前,一行服侍着邵长韫换了见客衣裳,一行问道:“圣上万寿华诞,这贺寿礼是不是轻浮了些。”
“没听得丫环婆子们说那里磕碰了,如何平白无端的寻了个木工出去。”沈辛夷不解道。
邵长韫转脱手中茶盏,缓缓说道:“萧帝万寿之期将至,此物做敬贺之礼如何?”
邵长韫微微摇首,几不成见,“当年,萧帝借百万百姓拱卫,才得以建立目前的大成王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他岂会不懂。本日不过几个文人抒意,那他日,说不得就有百万百姓口舌。遵循萧帝之性,怎会答应此等事情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