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二人亟欲向朕夸耀的水道功成?”
“等等,这么多人,也不知得挖多大个坑,怕是挖完了人也到了。”
水利局监史丞朱兴为与大将军邹经业在半道上得知了这天大的动静,一起驾马疾走而来,仓促整了衣冠后与众部属赶来水坝,对着正了望河道的九五至尊的背影胆颤心惊下跪,“臣等接驾来迟,臣等罪该万死!”
两人依言昂首,见到那饱含肝火的黑瞳,内心顿时再打了个突。
湛煊的拳头青筋鼓起,差点就想上前去。圆脸少年早已吓白了一张脸,豆大的泪珠子又滚落下来,他的父兄,必然已成了这些尸山中的一员。
一个犯人见状,回身就想逃窜,早有兵士守在一旁,追上去二话不说,拔刀就将人自后捅杀。
不是吴县官不知该如何说,而是他再也说不出口。
明德帝置若罔闻,负手鹄立堤上远眺那奔腾不息的水面。
好半晌,明德帝终究缓缓转过身,龙颜倒是如覆寒霜。
“抬开端来看朕。”
他的小眼从未瞪过那般大,看着胡千总的神采带着痛苦惊惧与茫然。他连杀他的人是谁也没看逼真,便直直地向前倒在了地上。
“邹经业,朱兴为。”
“吴大人,你有甚么事?”大胡子千总眯眼问。
暗卫见天子终究忍不住动了手,立即抽出削铁如泥的匕首来斩断明德帝手上的枷锁,团团护在他的四周,一人大喊:“圣上在此,尔等还不下跪!”
“朱大人也不晓得,只是守城门的差役说是有几辆马车带着帝都的通关文书进了会玄县,他说自帝都来的,见福州都已空了,还绕弯往会玄过来,不直走常州官道,定是直奔水坝而来。恐怕是圣上不信赖我们能顿时修好水道,派人下来一探究竟了。”
变故猝不及防,一些本欲上前的小兵听得大喝,心头猛地一惊,生硬不敢再动。
二人不敢作声,底下一干人等也不敢昂首。
朱兴为与邹经业二人跪在前头,互视一眼,盗汗自颊边滑落。
湛煊走过一堆堆的骸骨小山,劳役们狰狞的死状令民气惊,腐臭的腥臭令人作呕,苍蝇蚊子、蛆虫乌鸦在这些甘旨大餐上流连不去,没人在乎这些人是否暴尸荒漠,大堤上的兵士衙役手持长鞭,全神灌输的凶恶目光扫视在怠倦不堪的活劳役身上,他们大声喝斥,卤莽推搡,一个面黄肌瘦穿戴褴褛衣服的夫役被推倒在地,引来一顿鞭打与无情怒骂。
一管事的大胡子武将坐在石堆上大口啃干粮,见有骚动,将干粮往怀中一塞,特长抹抹嘴就走了过来,大声哼哼道:“他奶奶的如何了,如何了?”
吴县官抓抓耳朵,小眸子转了几圈,“不如,我们干脆将他们全都扔进水里去便完事了,归恰是些贱民,家里也没……”
“臣在!”
“主子,请息怒。”一暗卫抬高声音与明德帝道。
他清楚已对此次劳役下了旨,除却普通退役的百姓,可再招募劳役之士,但须其家中无稼穑志愿参与,按例给薪饷。他不敢置信,倘非亲眼所见,他毫不信赖这血淋淋的真相,他寄于希冀的水利局,另有他非常信赖的老将邹经业,竟都是这般阳奉阴违。
“他奶奶的……”胡千总抓了胡子一把,“看就看罢,归正我们也修得差未几了,如果照实禀报天家也许还欢畅!”
二人仍然战兢冷静。
“这就是你们想出来的好体例?”
“好!”
死普通的沉寂。
湛煊此时内心已说不出是多么气愤滋味,他的臣子,竟然是如此对待他的百姓!
大胡子千总还未反应过来,眨眨眼看向吴县官倒下后暴露的一张面无神采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