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怯,近坟情慌。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面前所见,倒是上千男儿齐落泪,当真是让民气堵不已。
但是李定国雄师虽已退回广西,但仍留有一些人马在广东境内,这新会县城又是广州的流派,水陆交通便当,乃必守之地,新会一失,广州便危,故李定国二攻广东时重点便在篡夺新会,围了县城足足八个月之久,现在李部主力虽退,可新会清军仍不敢掉以轻心,城门斯须不会轻开。
“县学的诸生吴师让的娘子黄氏也是自请代夫死,传闻那些兵杀黄氏时都是哭着杀的,流着泪把黄氏给吃进了肚子,唉,真是人间惨事。”
另一个差役听了点头拥戴道:“可不是,我听县尊说了,光是杀了吃肉的就有七万多,别的平南王和靖南王麾下的将士又掳走几千女人,城中眼下剩下的不过一两千人,新会城的人可不是死绝了嘛!”
齐二惊奇道:“哪个吴夫子?”
新会城中死难的住民被同一安葬在一块,说是安葬,实在也就是胡乱的挖坑埋葬,内里埋得也多是尸首不全的残骸,有的更是连尸骨也没有,只埋了些死者生前的衣物,很多堆得老高的大坟一看就晓得不止埋了一人,也不知上面究竟葬了多少人。比拟另有亲人晓得的坟堆,那无主的孤坟倒是更多,几近占了这乱葬岗的一大半。
城门翻开以后,便连续出了上千百姓往城外祭扫,远远看去,百姓大家缟素,个个脸有哀色,看向守城清军的目光也是悔恨万分,但却都是敢怒不敢言,只仓促从城门一穿而过。再看那守城的清军,却无一不是沉默不语,对百姓目光中的仇恨视若不见,可贵的没有对百姓恶言相向,更没有肆意鞭打,乃至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稍大,叫人看了委实奇特,常日鱼肉百姓的屠夫何故一个个全成了心善菩萨?
一向站在坟前的周士相并没有听到远处差役们的群情,便是听到,对那些不幸他的话也不会做出任何反应,该哭得早已经哭过,该流得泪早已经流过,眼下,除了复仇,周士相心中再无他念。
世人听了都是齐点头,旋即齐二想到一事,有些奇特道:“李氏不是给叫吃了么,那坟中埋得是?”
“传闻那兵本是嫌这闺女身板小,肉未几,不想杀她,这闺女却对兵丁说,你们觉得我身子小,肉少不敷你们吃一饱吗?然后本身夺过刀抹了脖子,兵丁们见状便放了梁秀才,将他闺女身子给煮了。”
说话间看到不远处有个熟谙的身影,便特长指了下,对世人道:“喏,那就是林秀才,他娘子莫氏也是个好妇人啊。那日兵丁去捉她姑烹来吃,她却说姑年纪大了,肉不好吃,她则年青,这身上的肉细嫩,能够让兵丁好生大嚼,兵丁听了后便放了她姑,把莫氏给吃了,连个首级也没给留下...这坟里埋得是莫氏生前的衣物,算是林秀才给自个留的念想吧。”(作者注:姑,婆婆的意义)
不过寒食将近,知县黄之正念在县城被困八月,城中住民死伤无数,故特向守军将领要求开城一日,好让百姓出城祭拜亲人,守军将领再三考虑后同意了这一要求。获得守将同意后,黄之合法即让人贴出布告,并构造了一些人手保持次序,守城清军为防有失,派了一队兵丁于城外防备,城中也做了呼应安排。
“噢,”齐二恍然大悟,暴露一脸怜悯之色,“怕是想他娘子过分悲伤了。”
世人随他视野看去,纷繁点头,倒是一个也不识得。刚好本县的一个土生土长的差役走了过来,世人拉住他扣问,这差役瞅了那年青人一眼后倒是认得,奉告世人道:“那是周秀才,父母妻儿都叫兵吃了,百口就剩了他一个,不幸得很。”顿了一顿又道:“那两座坟是空坟,内里甚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