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离腐败另有些许日子,倒是寒食将近,寒食节乃我汉人第一大祭,节时禁炊火,只吃冷食,又有祭拜先人逝者之俗,故每逢寒食,乡野坟堆必聚人无数燃烧纸钱,以表对先人及逝去亲人之思。
所谓成本贼,指的是南明李定国部,李部于顺治十年、十一年两攻广东,几乎攻占广州,占据广东全境,所幸天命在清,李部两次打击皆无功而返,已于月前退回广西。
黄四脸颊一抽,低声道:“李氏的头颅,那些兵给留下的,成本贼退后,吴夫子便给埋在这了。”
边上有人道:“城东阿谁教书的。”
“成本贼围了县城好几个月,这新会城的人差未几也算是死绝了,唉。”一个叫黄四的差役望着面前的场景非常唏嘘的叹了口气。
城门翻开以后,便连续出了上千百姓往城外祭扫,远远看去,百姓大家缟素,个个脸有哀色,看向守城清军的目光也是悔恨万分,但却都是敢怒不敢言,只仓促从城门一穿而过。再看那守城的清军,却无一不是沉默不语,对百姓目光中的仇恨视若不见,可贵的没有对百姓恶言相向,更没有肆意鞭打,乃至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稍大,叫人看了委实奇特,常日鱼肉百姓的屠夫何故一个个全成了心善菩萨?
“县学的诸生吴师让的娘子黄氏也是自请代夫死,传闻那些兵杀黄氏时都是哭着杀的,流着泪把黄氏给吃进了肚子,唉,真是人间惨事。”
父母妻儿俱成别人肚中之食,这等耸人听闻的悲剧,让二世为人的周士相也为之骇然,更让完整传承了身材仆人感情影象的他为之痛苦,这类痛是刻骨铭心的痛,是长生难忘的痛,是他一辈子都会为之惊醒的痛!
“要说最惨的还是梁秀才家的闺女,十一岁的人,小小年纪就晓得以身代父,当真是叫人佩服得很。”
新会城中死难的住民被同一安葬在一块,说是安葬,实在也就是胡乱的挖坑埋葬,内里埋得也多是尸首不全的残骸,有的更是连尸骨也没有,只埋了些死者生前的衣物,很多堆得老高的大坟一看就晓得不止埋了一人,也不知上面究竟葬了多少人。比拟另有亲人晓得的坟堆,那无主的孤坟倒是更多,几近占了这乱葬岗的一大半。
再悲伤的人哭得时候长了也受不住,坟上这会哭声已垂垂小了下来,视野里到处都是燃烧纸钱的炊火,插立在坟堆上的一根根哭丧棒格外惹人谛视,一根连着一根,如何也数不过来。
昨日,广东新会县衙出了布告,要百姓于本日同一出城祭扫,本日一过,城门便不再翻开,以免成本贼退而复归。
“......”
“是,是,不法的是成本贼。”
说话间看到不远处有个熟谙的身影,便特长指了下,对世人道:“喏,那就是林秀才,他娘子莫氏也是个好妇人啊。那日兵丁去捉她姑烹来吃,她却说姑年纪大了,肉不好吃,她则年青,这身上的肉细嫩,能够让兵丁好生大嚼,兵丁听了后便放了她姑,把莫氏给吃了,连个首级也没给留下...这坟里埋得是莫氏生前的衣物,算是林秀才给自个留的念想吧。”(作者注:姑,婆婆的意义)
黄四站了一会,昂首看了看天气,叮嘱世人道:“估摸着,再有半个时候就能回城了,大师多用点心,等会去看看哪家需求帮忙的,能扶一把就扶一把吧。”
冥钱飞起白胡蝶,人声哭泣似杜鸟。
人群大多以男丁为主,很少见到女子身影,偶有几个,也都是年老老妇或是尚未及笄的女童。
另一个差役听了点头拥戴道:“可不是,我听县尊说了,光是杀了吃肉的就有七万多,别的平南王和靖南王麾下的将士又掳走几千女人,城中眼下剩下的不过一两千人,新会城的人可不是死绝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