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反
任人以事,存亡治乱之机也。无术以任人,无所任而不败。人君之所任,非辩智则修洁也。任人者使有势也,智士者一定信也。为多其智,因惑其信也。以智士之计,处乘势之资而为其私急,则君必欺焉。为智者之不成信也,故任修士者使断事也,修士者一定智。为洁其身,因惑其智。以愚人之所惛,处治事之官而为其所然,则事必乱矣。故无术以用人,任智则君欺,任修则君事乱,此无术之患也。明君之道,贱德义贵,下必坐上,决诚以参,听无流派,人莫能测也。故智者不得诈欺。计功而行赏,程能而授事,察端而观失,有过者罪,有能者得,故愚者不任事。智者不敢欺,愚者不得断,则事无失矣。
畏死难,降北之民也,而世尊之曰贵生之士。学道立方,离法之民也,而世尊之曰文学之士。游居厚养,牟食之民也,而世尊之曰有能之士。语曲牟知,伪诈之民也,而世尊之曰辩智之士。行剑攻杀,暴憿之民也,而世尊之曰磏勇之士。活贼匿奸,当死之民也,而世尊之曰任誉之士。此六民者,世之所誉也。赴险殉诚,死节之民,而世少之曰失计之民也。寡闻从令,全法之民也,而世少之曰空洞之民也。力作而食,生利之民也,而世少之曰寡能之民也。嘉厚纯粹,整谷之民也,而世少之曰愚态之民也。重命思事,尊上之民也,而世少之曰怯慑之民也。挫贼遏奸,明上之民也,而世少之曰讇谗之民也。此六民者,世之所毁也。奸伪无益之民六,而世誉之如彼。耕战无益之民六,而世毁之如此。此之谓六反。布衣循私利而誉之,世主听虚声而礼之,礼之地点,利必加焉。百姓循私害而訾之,世主壅于俗而贱之,贱之地点,害必加焉。故名赏在乎私恶当罪之民,而毁害在乎公善宜赏之士,索国之强大,不成得也。
今学者皆道书筴之颂语,不察当世之实事,曰:上不爱民,赋歛常重,则用不敷而下恐上,故天下大乱。此觉得足其财用以加爱焉,虽轻科罚能够治也。此言不然矣。凡人之取重奖惩,固已足之以后也。虽财用足而后厚爱之,但是轻刑犹之乱也。夫当家之爱子,货财足用,货财足用则轻用,轻用则侈泰。敬爱之则不忍,不忍则娇纵。侈泰则家贫,娇纵则行暴,此虽财用足而爱厚轻利之患也。凡人之生也,财用足则隳于用力,上治#8懦则肆于为非。财用足而力作者神农也,上治懦而行修者曾、史也。夫民之不及神农、曾、史亦已明矣。老聃有言曰:满足不辱,知止不殆。夫以殆辱之故而不求于足以外者老聃也,今觉得足民而能够治,是以民为皆如老聃也。故桀贵在天子而不敷于尊,富有四海以内而不敷于宝。君人者虽足民,不能足使为天子,而桀一定为天子为足也,则虽足民,何可觉得治也?故明主之治国也,恰当时势乃至财物,论其税赋以均贫富,厚其爵禄以尽贤达,重其科罚以禁奸邪,使民以力得富,以事致贵,以过享福,以功致赏,而不念慈惠之赐,此帝王之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