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受又返来了。闭上眼睛,据儿还是年青的模样,伏拜凤阙阶前,向她颂称。祝她椒房殿千秋百世,长乐无极。
博浪沙的冷风,吹的朕满脸皱纹。
还在生朕的气儿?这巫蛊真可骇,他们关键朕,想着法儿拆散我们!
卫子夫被人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时,中宫寂火灭了大半,各处狼籍。
“你不必这般夹枪带棒——”
众宫监欲上前搀扶,被天子伸手挡开。
保住独一的据儿。
椒房殿的风水顺过了头。
天子已然很老,鬓间青白相杂的发仿佛高耸显状的龙鳞纹路,目色是嗔怒的,教人不敢觑近。老态虽显,难掩蔽的帝王气质却使他看起来还是倨傲的,并且年青。
“我坐不起来了……”卫子夫道。
又笑又哭,当真教人瘆惶。
你……
她缓缓抬起手,悄悄地……触到了天子眉下:“彻儿——”很柔的声音,仿佛隔着千重帐幕,遥遥通报来:“你也老啦——”
他们都在算计朕。
卫子夫喘着粗气,方才还微微耷拉的眼皮儿猛地抬起,一双眼睛里露着凶光,仿佛一瞬就要将面前那女人生吞活剥了!
硝烟正满盈,两个女人的对峙远比长安城内剑影刀光更吓人,更何况,这两个女人还是汉宫中稳稳走到最后的女主,一眉一目中,皆生戾气。这么对峙的场景,像一副走子不定的棋局,无输无赢。
那女人却在向她笑:“如何,皇后娘娘有点冷啦?臣妾给您打窗子——”说着,便踱步至窗前,踮了脚,悄悄将绡帐拂上。转头又笑着看她:“娘娘——你说,陛下如果晓得本相啦,该如何对于您呢?阿沅翁主不幸呀,陛下也不幸——臣妾传闻,翁主那头快畴当年,陛下握着她的手,眼泪汪汪的,只说:‘求你不幸不幸朕,不要走,打今儿起,朕可连个能说说话儿的人都没有了!’——娘娘,您何时谅解过陛下?臣妾是真真儿心疼陛下,这也便是臣妾盛宠不衰的启事吧,您说呢?”
然后,覆过了她的头顶。
她躺在那边。就似很多年前,另一小我卧病榻的模样。
但很快,棋局走势便有了光鲜的别离。
赵婕妤讽道:“您这么个模样,还如何为太子争位?皇后不起榻么?不起来,如何——掐死臣妾?”
再觑天子,王霸天下的帝君,老泪纵横。
她在说话。
“五天啦——”
“皇后,你太教朕绝望!那是朕的弗陵、朕的儿!你做巫蛊人偶,竟魇咒朕的骨肉!朕不想多年恩爱,多年护助,得来的竟是你满门心机的算计!朕……好生悲伤!”
朕想喊她,张了张嘴,却出不了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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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的眼睛里,炽热着龙的怒焰。
“不幸呐,厥后那仙颜无双的奇女子,给沉了荷花塘子——陛下想必是念怀她的,就比方阿沅翁主,她死啦,却仍然教陛下朝朝暮暮地思念。陛下迷恋旧人,皇后娘娘,您在陛下眼里,却连个‘旧人’也不是。”
钩弋夫人含笑缓淡的声音隔着绡纱帐子又传来——
浑浊的老泪,从她深陷的眼窝里爬出来。
朕悠长都在做同一个梦。梦见了她,却看不清脸。是博浪沙的风,将朕的眼睛吹的愈来愈恍惚。
卫子夫一怔,忽地抬开端来看她。盯住她,就像盯瞧个怪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