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伏跪出,泪涟涟谒拜今上之尊位。她的陛下,她的天子,遣来了宗正刘长乐、执金吾刘敢,乃欲收其皇后玺绶。
再昂首时,已看不见帝王瞳人里的光色。他闭上了眼,陌上新爆的绿意盎然在晨光间,不幸天子,张目不见。
她躺在榻上,忆及昔年呼风唤雨的情状,不想目前落得如此苦楚——
她惊惧。再一问,方知君上龙颜大怒,牵罪诛“贼”不力的大臣,而那“反贼”太子,现在正领残兵崩溃。
果不其然,钩弋夫人生媚一笑,稳道:“娘娘,太子雄师快攻入宫门啦,您且高乐吧,椒房殿算得甚么?——入主长乐宫,才是您今后的好升道。”
汉室未央,一任千秋。
“翁主——病殁。”
因说:“本宫不是这个意义。本宫叫你来,只是想问问你,——你有事儿还未向本宫挑明,本宫一向猎奇……本宫究竟哪儿获咎了你,教你这般恨毒了本宫?”
钩弋夫人抿嘴轻笑,“嗤”了一声:“目下的情状,您还敢说如许的话,半点儿不怕么?我们陛下,莫说居紫宫正位万年,便是千万年,亦是能够的!您这么口不择言,岂不咒陛下?”
据儿啊……据儿……
——算计朕呐!
钩弋夫人来时,披了一身秋霜,她面色并无波纹波澜,仿佛对外间的事儿全不了然,太子阻绝城内,天子坐镇建章宫,父子相抗,满长安城皆传得沸沸扬扬,她却充耳不闻。
“本宫该想到——”她颤抖着声音,似在自嘲,语气却清楚那么悲惨:“若不是有人从中作梗,陛下与太子,怎会闹至本日这境地?”便狠指钩弋:“是你!本来都是你!你这祸害——”
这高位儿坐着硌人呐,总有一天,这天下都是他的,朕的据儿为何这般性急?连一刻都等不了!
赵婕妤缓缓笑着,安闲不迫地看着病榻上的皇后。
适时,太子据号令百官,言说:陛下困居甘泉宫,汉室恐生变,故拥兵勤王,实尽人子之责。
浑浊的老泪,从她深陷的眼窝里爬出来。
卫子夫躲开她的目光,道:“汉宫父子相戗,你看着高兴么?”是呛人的话,却再不敢用呛人的腔调。
“皇后娘娘,您当年为甚么不肯放过臣妾的娘?若臣妾娘亲安乐安康,妾天然当居宫外奉侍,凭这平生,再无机遇入得汉宫。您便不会遇见我,妾平白不会与这宫室添乱!娘娘的儿子,还当是太子!可您……为何要派人杀了我娘?”
声色平波,横无波纹。
“你——你——”她抬手,恶狠狠地指着钩弋夫人:“你不怕遭天打雷劈!本宫的据儿,到底那边波折了你?!”
“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太子如何——
天子气血上涌,愤怒不能自已,因说:“朕瞧你是发了疯了!满口胡言!”
朕想,她必然也思念朕。梦里小人作兴,拿大钉扎朕,这巫蛊诡术当真是充盈宫闱,她竟推开朕,为朕挡去。朕真怕她受伤,她打小儿身子骨弱。
“本宫偏疼早晓得。”她一撇脸,深恶钩弋夫人那般的眉眼,便觑都不肯觑她了。
当时钩弋夫人已记事,是个满好的小女孩儿啦,她不知高墙深檐下的汉宫与她们这般平头百姓的糊口有何纠葛,为何死的是她母亲,害苦的是她这么个伶仃的孩儿?
色衰,爱弛。陛下对她的“爱”,已松泛的几近要摆荡了她儿子的储君之位!甚而……是性命!陛下要取据儿的性命!
朕被镜子里的本身吓到啦。为何朕的娇娇还是这般年青貌美,朕却老成了这副模样?朕都不敢看本身……
她只觉这是一个极好玩的游戏,看着卫子夫面色一寸一寸灰下去,看着她眼底的惊骇一瞬比一瞬稠密,便极欢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