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那神采浅白的美妇人恰是武帝废后,表姐陈阿娇。堂邑翁主高门显达,系窦太主馆陶大长公主所出,当今太皇太后乃翁主亲外祖母,与武帝是中表之亲。
阿娇见她提起昔日的事来,也不由笑了起来。
因天子虽颁旨废后,圈陈后于长门宫,但并没有明旨不让内宫女眷看望,她刚才敢入谒长门宫,偏见陈娇表姐。
搭人梯爬树的内侍们却在日头下卖力粘蝉,背后湿哒哒沾了一片水,也不管顾,摇了长竹竿奋力甩起,更惊起成片的蝉鸣。
此光阴头盛极,恰是各宫仆人们歇午觉的好时候,内侍宫人唯恐喧闹的蝉声扰了女嫔宫眷们好睡,是以不遗余力冒着暴虐的日头粘蝉。这处恰是汉宫偏隅雨露不匀的长门宫,由是武帝废后以后,念着昔日情分,允长门宫宜承后制。是以阿娇皇后统统饮食用度皆是昔日皇后仪制,堂邑侯陈氏一脉俱是高门权贵,另有母氏窦太主窦太皇太后一面撑腰,现在长门宫虽为冷宫,阿娇失势,内侍宫人亦不敢逼迫,待其尊如皇后无异。
窦沅微一愣,很快膝行后退,一个头磕了下来:“妾惶恐。”
阿沅撇过甚去,不由泣涕如雨,本来这宫里的女人,过的这般苦。
院里蝉粘得差未几了,内侍猴儿似的爬上趴下,窒闷的氛围中仿佛被蒸干了水分,连这蝉鸣的声音也是脱水普通地凝固,四周寂寂。
阿娇收了身,见她臊得没法儿,便不再笑她,只问:“你甚么时候起辇回府?我这地儿没甚么好的,只是冷,大暑的天里,避暑最合适。只问问这永巷八大宫,秀士美人夫人,哪个有我这儿冷?”阿娇笑了起来,又拿本身的身份轻浮:“……她们啊,都没我福分,君王恩泽稠密,见天儿地热,哪像我这儿,撂了冰块不打扇子,只浸在这三伏天里,也还是冷……”
高檐下挂着几笼雀子,红的毛,绿的尾,极是都雅。更有妙处,鸟声清灵动听,好像歌谣。冰冰冷冷的长门宫,也有了几番活泼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