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官再唱:“陛下御起——”
霍光摇了点头,补上一句:“老夫不敢居功,这些都是老夫应当做的。老夫平生无所求,只求无愧孝武天子,若如此,老夫当时闭眼亦心安。”
霍显与他伉俪多年,天然晓得大司马的底线,因也不敢再逾僭,黏糊上来,赔笑道:“老爷,我这不是抱怨两声么,您听着,就当过啦,别往内心去,啊?”她惯会哄人,只几句话,便让霍光消了气。
“唉!怎与老夫无干?成君不是老夫的女儿?!”
霍光乜她一眼,道:“老夫才下朝,并未说过半句话,你安知本日朝上有人奏禀,上谏君王立成君为后?这事儿,连老夫都不知。”
霍显吃软不吃硬,霍光愈是这般,她愈要顶上,因拂袖道:“新君起火?这贩子小儿动的甚么怒!老娘拱手把如花似玉的女儿送他龙塌上,他竟还要‘怒’么?!”她一脸泼状,非常的不给人面儿:“再者说,‘党同伐异’?老爷啊老爷,您真是胡涂啦!哪有人嫌自个儿乌纱帽不敷洁净,上赶着往上黏屎的呀!你党了谁了、伐了谁了?啊??说来给我听听,见地一下?朝上有人上谏,使霍门女成君为后,——这事儿?这事儿与您有何干系?”
殿下奏禀之臣有些难堪,垂腰拘在那边,愣着,半晌才醒来,谒道:“下臣恭送陛下,陛下万年无极。”
霍光又瞪她一眼:“血性?!对着本身的君王,老夫要甚么血性?老夫的血性都给了朝上佞臣、北疆敌寇!你一个妇道人家,晓得甚么!”
满朝文武这时都从懵怔中醒来,伴同霍光以后,连谒跪:“臣,恭送陛下。陛下万年!”
“大将军胡涂矣!”霍显一拍大腿,急道:“你怎不开窍呢?大将军啊大将军,你乃孝武天子遗诏上四大辅臣之一,帮手孝昭天子多年,功高赫赫。这会儿又扶刘病已那小子坐上皇位,我且问你——现在朝上,另有谁功劳盖过你霍光的吗?”
下了朝,霍光回了府上,神思有些恍忽,神采凝重至极。
因他是天子。
霍光道:“老夫有一事不明。”
霍光家事虽累,在家中内庭,耳根子软了些,但待君王,待大汉,那真是一片热诚。
霍光却有些担忧道:“传闻今上是早已结婚的,这事……只怕不当。更何况,老夫也并不肯成君去趟阿谁浑水,皇后之位是个烫手的山芋,并非任谁都能坐的稳。……长乐宫里的凤儿,还不敷苦么?”
霍显劝道:“现时老爷甚么也不需做,就等着吧,我再派人去处小天子吹吹风,将咱成君仙颜之名盛播出去,我就不信小天子不动心。”
霍光一想,他夫人话虽糙,但理却也是有几分的,便不说话了。明日之波澜,留待明日再说吧。
刘病已第一回做天子,这皇位还没捂热呢,实在接不下这茬儿,因乜视满朝臣工,一眼扫下去,群臣亦是内心昭明的,见这新天子尚未表态,他们也面面相觑,一时并不拥戴。
霍显很有自傲。
“呸!”霍显啐了一口,不满道:“甚么闭眼不闭眼的!倒霉!你让老娘现时便守寡不成?!你也莫说你那些无愧皇天、无愧孝武的话,皇天不爱听,老娘更不爱听!我们仍说方才□□——现在朝上,无人功劳能盖过你,对否?”
刘询一摆手,玄色冕袍角子拖在身后,章纹夺目的光色在眼下垂垂消逝。
“那便是啦,”霍显滚滚不断,“我们如许的家门,又养出如许好的女儿,满朝文武那个不知?成君已到婚假之年,现在之势,有人想凑趣你,欲拉拢我们成君与那毛头小天子,天然便奏明宣室殿,立成君为后。这有甚么说不通的?——前前后后,你霍光可曾出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