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迟婆婆……”天子将手伸了出去,他想起了当初长门宫外与昭帝并立一处的阿迟婆婆,想起了阿谁说要送他江山的阿迟婆婆……不免伤怀……
建章宫中,人声鼎沸。像任何一场昌大而持重的国宴那样,统统朝臣皆来贺。朝臣家属亦盛装列席。
天子点头:“朕深记。”
天子很聪明,很快便贯穿阿迟婆婆的意义,道:“婆婆担忧的是……外戚?”
“陛下,老身知你必然会来的……”阿迟婆婆笑起来的模样很慈爱,她沉寂地说道:“现在朝堂……成个甚么模样了?”
大门是深阖的,宫墙里头的景色被堵了起来,墙里墙外,两个不一的天下。
是嫌活得不敷悠长?
各府女眷有想上前与她扳话的,却又迟迟不敢。若上前了,与霍夫人说些甚么好呢?谁都晓得霍夫人举本身女儿为后未果,这时与霍夫人说上话,可不是自讨败兴么!总不能为讨霍夫人欢心,数落新皇后的不是吧?
“老夫怎不为成君考虑啦?依老夫在朝廷的权势,为成君择个良婿,也是不难。”
霍显却极不耐,撇过了头,看也不欲看。
天子大悟:“朕尚未深想至如此。朕只凭待平君之念而拒立霍氏女之谏,经婆婆一番指导,朕这般做,于社稷也是大有裨益。”
偌大的宫室温馨闲宜,仿佛是与流光隔断的,这处,还是元光年间的长门宫。一场久醒不来的梦,被绡纱帐隔着,他站在那边,仿佛能瞥见流转的光影……
天子微皱了眉头,阿迟很快便发觉,问道:“陛下有何难处?”
他的阿迟婆婆,就在墙的那一头。
各府的夫人们围立一边,有说不尽的女人之间的闲说。
他从辇中,见这萧瑟的宫门,便叹了一口气。
帝君的背影有些落寞。
“是啦……”阿迟婆婆眼神悠远:“毋论哪朝哪代,外戚都是个祸害。朝廷诸臣,当属霍光势大,若让霍家再进后宫,大汉天下,只怕陛下不能定夺。”
这一天他是幸运的,他比许平君还幸运。
“谁是皇后呢……”她有些赧然,小声嘀咕道:“此时……此时还不是呢。”
阿迟婆婆支着拐杖,很艰巨地从案前站起来,缓缓走到天子跟前。
立后之事,便这么定了。众臣也不笨拙,天子既然都“半推半就”地同意了,便知陛下心中也觉许婕妤是上佳的后位人选。
在权势之下,他将亲见他的嫡妻一步一步走上后位,夫荣妻贵。
“良婿?”霍显嗤之以鼻:“普天之下,除了九五之尊那位,谁敢说是良婿?”
久无人至,连门上辅首铜环都似要生锈了。
天子缓缓说道:“统统都很好。自朕御极,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班驳的老墙上掉落一块一块皮子,久无人修,老藤胶葛着攀过了墙那头去,远处昏鸦凄凄,映着昏黄的天幕,教人闻之陡生了一股凉意。
她向天子笑:“陛下请记,陛下御极乃上天之意,天命不成违。今后后,但须做个爱民如子的好天子,天必厚之。如此,也无负孝武天子、孝昭天子之恩,如有效得老身之处,老身必舍命从之。”
当初他便是在这里见到昭帝的。阿谁惨白薄弱的青年帝君,嗽起来的模样,在贰心中久徊不去。
老妇人起家,绡纱帐影下,她的身影显得有些佝偻,她支着拐杖,极慢极慢地站了起来……
大哥的阿迟晓得天子会来。必然会来。
他当即落泪,为这离散多年,恍然在长门宫墙以外见到的亲人。也为,多年以后,君上弗陵口里提及的戾太子――他的祖父。
天子下辇,有些落寞地望着不远处的深深宫苑。
“不必严峻,朕牵你的手便好。”天子安抚道:“朕头一回坐宣室殿,也是严峻的,心噗噗乱跳。但你别怕――你有朕,朕永久立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