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下辇,有些落寞地望着不远处的深深宫苑。
立后之事,便这么定了。众臣也不笨拙,天子既然都“半推半就”地同意了,便知陛下心中也觉许婕妤是上佳的后位人选。
天子很打动:“朕感谢婆婆如此宠遇,平君若知,必感念不已。”
天子仓猝虚扶了扶:“婆婆,你与朕,不必这般。”天子极动容:“是朕需向你施礼叩谒,这江山,是阿迟婆婆送与朕的。”
“陛下,老身知你必然会来的……”阿迟婆婆笑起来的模样很慈爱,她沉寂地说道:“现在朝堂……成个甚么模样了?”
天子微皱了眉头,阿迟很快便发觉,问道:“陛下有何难处?”
偌大的宫室温馨闲宜,仿佛是与流光隔断的,这处,还是元光年间的长门宫。一场久醒不来的梦,被绡纱帐隔着,他站在那边,仿佛能瞥见流转的光影……
帝君的背影有些落寞。
“那是天然,”阿迟婆婆笑眯了眼,皱纹逐步舒缓,她说道,“陛下但存仁者之心,彼苍必会宠遇大汉。”
天子见了许平君,唇角微微勾起笑容,帝君此时,喜意洋洋,满脸晕着和顺。一双眼睛里,都是许平君闲逛的身影……
开门的侍女行谒:“拜见陛下。长公主已等待多时了。”
是以,霍显跟前,寥寥无人。
“阿迟婆婆……”天子将手伸了出去,他想起了当初长门宫外与昭帝并立一处的阿迟婆婆,想起了阿谁说要送他江山的阿迟婆婆……不免伤怀……
大门是深阖的,宫墙里头的景色被堵了起来,墙里墙外,两个不一的天下。
当初他便是在这里见到昭帝的。阿谁惨白薄弱的青年帝君,嗽起来的模样,在贰心中久徊不去。
“不必严峻,朕牵你的手便好。”天子安抚道:“朕头一回坐宣室殿,也是严峻的,心噗噗乱跳。但你别怕――你有朕,朕永久立在你身后。”
班驳的老墙上掉落一块一块皮子,久无人修,老藤胶葛着攀过了墙那头去,远处昏鸦凄凄,映着昏黄的天幕,教人闻之陡生了一股凉意。
各府的夫人们围立一边,有说不尽的女人之间的闲说。
霍显面有不甘,但也不敢再多说甚么,只不平道:“大将军乃成君亲爹爹,却也不为着成君将来考虑……”
景是昨日,人事已非。
许平君被他盯得满脸晕红,伸掌来轻推:“瞧甚么呢……”
是嫌活得不敷悠长?
绡纱帐的那一头,老婆婆在笑:“陛下,我晓得您会来。”
一座辇子,从长草掩过的那一头,缓缓行来。
霍显着一身素衣,膝坐席间。她的神采比衣服更素。
天子与阿迟婆婆对坐,他昂首,很温馨地瞧着阿迟额上的皱纹,他从第一天熟谙阿迟婆婆的时候,她就是个白叟了。
天子缓行,抬辇的小侍被唬了一跳,仓猝下谒,请陛下辇上坐。
“老夫怎不为成君考虑啦?依老夫在朝廷的权势,为成君择个良婿,也是不难。”
久无人至,连门上辅首铜环都似要生锈了。
青年帝君奉告他,他叫刘询,讳是戾太子所取。
天子愣在那边。
她向天子笑:“陛下请记,陛下御极乃上天之意,天命不成违。今后后,但须做个爱民如子的好天子,天必厚之。如此,也无负孝武天子、孝昭天子之恩,如有效得老身之处,老身必舍命从之。”
他摆了摆手,并未理,只顾一人单独往前走。踩着齐膝盖长的野草,一步一步……
“良婿?”霍显嗤之以鼻:“普天之下,除了九五之尊那位,谁敢说是良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