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眼,却被家属、世俗、任务和一丝不肯定,死死的压住了,
“金陵罢了,我们迟早有一日会踏进金陵城,到了当时,想再见郭夫人,也不是难事。”何濡可贵安抚了徐佑一句,然后递过来一杯酒。
广大的襦裙系着淡紫色的腰采,恰好粉饰住了双手,在宋神妃看不到的角度,曲折的手指紧紧抓着裙下的肌肤,指尖因为用力变得白,可身上却感受不到一点的疼痛。
她固有才调,但一个女子,没有世族依托,没有父兄仰仗,在这个乱世底子活不下去,一朝分开了郭氏,就如同无根之木,流落浮萍,迟早要被大浪淹没。与其平平苟活于世,还不如跟着徐佑,不定哪一日就会重回世族门阀,这点利弊,千琴还是能够策画的清楚。
自从那一晚詹文君隔着布幛和徐佑说了会话,两人再没有见过面,不管公开还是暗里,仿佛一刹时变成了两个天下的人,天井深深,不知所踪,没有目光的交集,更没有轨迹上的堆叠。
他们留下了两道分歧的萍踪,印着班驳雪痕,往东西长长的伸展开去,不过很快就被飞雪覆盖,天涯苍茫一片,群鸦栖于寒枝,统统的统统,重新归于沉寂和虚无。
车遥遥兮马洋洋,追思君兮不成忘!
一桩桩,一幕幕,从脑海深处缓慢却又迟缓的闪过,熟谙了不太久,却久的仿佛已经联袂共度了平生。
詹文君闭上了双眸,耳边传来车轱轳滚过雪地的吱呀声,至宾楼里的初见,明玉山中的畅谈,挑灯对坐时相视一笑,并负担手时鼻息可闻,入死局,开血路,修栈道,度陈仓,杀人者生,被杀者死,终究入局破局,涅槃重生。
“你倒是故意气的,只不过平平是福,繁华一定是真!”徐佑笑了笑,道:“也罢,我同你一样,也看不透这俗世的繁华繁华,总要凭着自个这股子心气去挣一挣,斗一斗。说来我们是同类人,我给了自个机遇,不能不给你一个机遇。起来吧,从本日起,你改个名字,就叫做冬至!”
近在天涯,又远在天涯!
但是这些惊心动魄,却都比不了那一次在书房内的阴差阳错,几近不成停止的怦然情动!
只是,看到这封信时,俄然在面前闪现出詹文君的俏脸。
阿娪顿!
徐郎,保重!
千琴咬了咬唇,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奉上一封点了火漆的信,道:“这是夫人让我带给郎君的信。”
钱塘的雪很少下的这般大,或许也是为了分别的原因,每念了解以后的各种,诚不成忘,只是人来人往,本属平常,相聚时难,相别亦难,也是无可何如之事。今果别离,各在一方,节同时异,物是人非,突生寒云暮雪之慨。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此去金陵万里,当晨夕遥拜,以祈郎君安康福寿。
“该说的已经说过了,见与不见,又有甚么别离?”
前人以为自冬至起,六合阳气开端兴作渐强,代表下一个循环开端,是大吉之日。徐佑赐了千琴这个名字,意味着让她放弃过往,重新开端,既有开导安抚之意,也有看重鼓励之。
哪怕,只再看一眼!
千琴能通《左传》,天然明白冬至包含的事理,两行清泪滴落雪中,盈盈再拜,道:“谢小郎赐名!”
“夫人知我一人孤苦,在钱塘无所依仗,天长日久,不免沦为别人的玩物。以是临行之前,特命我来投奔郎君……我晓得之前对郎君多有不敬,还望瞧在夫人面上,念及奴婢年幼无知,不与奴婢计算。从今而后,奴婢誓跟从郎君,鞍前马后,不计存亡,旦有贰心,愿受虫蚁噬骨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