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大章深思了半晌,喃喃地说:“志行他爹是客岁十月中旬归天的,段吉庆是托‘日升昌’帮着给志行捎的家书,这信在路上走得再慢一个半月也能到,也就是说志行最迟也能在腊月初收到家书,按例一收着家书就得开缺回籍丁忧。奔丧不是别的事,路再不好走两个月也能到家,可明天都已经三月初六了,他还没到家,想想是有些奇特。”
前些年跟顾忠政走得很近,又是倡修县志,又是倡修府志,都城重庆会馆翻修缺银子,龚瑛当年也帮着筹过款出过力。
孙五爷谨慎翼翼地将大字叠好,塞进袖子里对劲地说:“本筹算物归原主,当作礼品送给你的。现在想想还是留下的好,我得把这幅字带给东川书院的那些娃瞧瞧,奉告那些娃段大人当年的字写得还没他们好呢,让他们晓得举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让那些筹算自暴自弃的娃不要泄气。”
正说着,前面的宅院里传来了琅琅书声。
孙举人将信将疑地问:“他想把娃送我这儿来?”
“他们之以是敢闹就是仗着你那位内侄即将奉旨回籍帮办团练,不然师出知名。成果你那位内侄直到明天也没返来。有传言说‘夺情’了,说皇上命你那位内侄回京在任守制。也有传言说朝廷十有八九是要查办哪个处所的大员,又担忧打草惊蛇,就让你那位‘小军机’内侄以回籍丁忧同时帮办团练为名出京,究竟上没返来而是去别的处所办差了。”
段大章情不自禁地排闼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些正在勤奋的孩童竟失神了。孙举人浅笑着拉拉他胳膊,带着他穿过一道雕花门,来到一个青砖黛瓦,风味宛然的方天井。
“就算不返来也得给家里捎封信,可到明天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估摸着应当是因为啥事在路上担搁了。”
“你不是说不是你写的吗?”
“我能跟你这老顽童比吗,我那是身不由己。”
“可据我所知朝廷是让你那位内侄回籍帮办重庆府各州县团练的,你现现在虽不再是巴县人,但江北厅一样在重庆府治下!”
段大章真不晓得这些,顿时大吃一惊,想了好一会儿又忍俊不由地说:“我看段吉庆悔怨是真,韩玉贵和韩玉财兄弟托梦是假!”
“先拿来,让我细心瞧瞧。”
“是啊,再说我们兄弟又能帮得上你啥子忙!”
“不会吧。”
客岁腊月和本年正月里,崔焕章和杨吏清等人闹得实在是太不像样。川东道曹澍钟和巴县正堂祥庆一向在哑忍,而重庆知府杜兴远态度含混,何尝没有坐收渔人之利的意义。
“那他们找你做甚么?”孙举人猎奇地问。
“早偃旗息鼓了。”
“出来就晓得了。”
段大章跟着他走进离牌坊不远的一条不显眼的巷子,抚摩着山墙上长满青苔的青砖,无法地苦笑道:“你觉得曹澍钟和杜兴远他们三天两端往我家跑,真是找我叙同年之谊,真是找我吟诗作对的?”
“早返来了,说啥子你可贵返来一趟,得从速给你筹办份礼品。”
孙五爷从站在雕花门外的长辈手里接过一张纸质已泛白的大字,迎上来笑道:“瞧瞧,这份礼品咋样,我翻了半天赋翻到的!”
天井里有一个小拜月台,月台上搁着一铜壶和几个茶碗,边上放着三把竹躺椅,段大章转头看看紧随而至的另一名头发斑白的儒生,笑问道:“老五,听大哥说你要给我筹办礼品。”
“偃旗息鼓了?”
“我倒是不想问,可前段时候书院的那些娃几近全被崔焕章和杨吏清勾引去商办啥子团练。不好好勤奋,净搞那些歪门正道,你说我能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