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天子便行出殿中,沈充赶紧起家相随。行至殿门前,有夜风吹来,天子袍服微微掀起,沈充侧首瞥见其肋下有殷红洇出袍服一角,似是血渍,心中一凛,继而脑海中灵光一闪,疑团仿佛理出一点眉目。
怀着深深的疑虑,沈充等人再行大半个时候才进入城东通苑中。这宫苑并不如何华丽,但位置却极其首要,由此向西可直通天子內苑!不独沈充被安设在这里,就连他随行的部曲车驾都不受禁止。换言之,若沈充心有不轨之念,可带领部曲精兵直突入內苑宫中!
心内这份伤感,或不因人而发,只是有感于物,有感于景,有感于世道之艰巨。苍穹如坎阱,人皆苦囚中。
言下之意,他与庾怿订交莫逆,相互既为好友,信而不疑。别人的考量手腕,滋扰不到二人交谊。只不过两人之私谊,不必再掺杂不相干的情面来往。这不相干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沈充深吸几口气,迈步走入殿中,先往堂上一看,便见到一个身穿常服,须发微黄,描述略显蕉萃的年青人,与儿子描述天子的仪容特性符合,便疾行至殿中拜下:“臣吴兴沈充,拜见陛下。”
不过再想起先前之事,沈充眉头便微微蹙起。纪况身负诏令安设本身,庾怿却不知,由此能够看出天子与庾氏外戚已经有所疏离。这件事若沉思下去,可供细心咂摸的神韵可就太多了。
沈充于车驾上回顾望望庾怿有些失落的身影,心内倒是很有感到。他与庾怿交友,本出于儿子运营,最后确有一些短长衡量和考量。但时至本日,相互已无太多好处纠葛,即便是有结合,也都是跨过庾怿与其兄庾亮照应。
见沈充神采一变,纪况凑上来低语道:“使君不必惊奇,平常应对便可。”
天子笑笑不说话,继而传膳,便在殿中请沈充进餐。过了大半刻钟,餐饮即毕,天子起家,状似极其畅快,对沈充说道:“久闻沈侯之名,本日小聚,未算纵情。来日廷前,共议国事。沈侯舟车劳累,宜早歇息,朕也不再多作叨扰了。”
沈充沉思很久,也想不透哪种能够更大,继而回想起临行前儿子俄然言道,今次入京或有超出人臣规格的礼遇,不必游移,泰然受之就是。
自沈充入殿,天子便双目灼灼盯着他一举一动,这会儿才开口笑道:“沈侯请起入坐,朕知沈侯舟车劳累,应是疲惫。只是思贤如疾,不请自来,沈侯可不要介怀。”
天子接过那礼单扫一眼,眉梢蓦地一跳,继而悄悄合拢放在案上,笑道:“向年朕曾见沈侯之子,灵秀天生,印象深切,却止献拙诗一首,农器一具。本日沈侯礼厚,是为偿前失吗?”
话音未落,纪况上前歉然道:“倒要让使君与庾散骑绝望了,我奉皇命,使君抵京以后,可直入城东通苑先作安设。诏令在身,还望两位包涵。”
纪况戎甲在身,闻言后赶紧以军礼应之,说道:“使君言重了,公子哲子小郎君聪明灵秀,末将现在思之,妙说话犹在耳。我家文学现在亦在尊府盘桓,多得使君照拂。本日戎甲在身,为礼不恭。翌日当恭谒使君府上,多谢旧惠。”
沈充赶紧再拜道:“臣微末之才,何敢当贤。礼遇如此厚于表里,实在惶恐。得陛下信重,委以重担,履任以来,战战兢兢。本日始得拜于阕前,聆听帝训,期呐呐艾,难以自陈。惟以此贺表,敬望陛下春秋永享,威伏四海。”
说着,他将怀中筹办觐见的礼单贺词托起,交由内侍呈上,然后才起家缓缓退退席中。
沈充上前与纪况见礼,笑道:“小儿归家时,常言纪君雅趣,因往年冲犯之举多有惭愧。本日得见纪君,我应为小儿当日冲犯之举向纪君报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