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鹤唳华亭:惊心动魄的宫廷权谋 > 第54章 锦瑟华年(2)
吴庞德得了太子令旨,天然立即忙前跑后,亲身安排好了舆轿,叮咛将阿宝好生送至东宫。阿宝初度到延祚宫,被内侍引领着进入皇太子的寝殿。他已经重新敷好了药,正侧卧于层层锦茵中,周遭四五个妆金佩玉的浑家,或捧茶,或奉水;又有四五个身着锦缎的内臣,正恭谨地侍立待命。见她入室,皆起家施礼道:“臣等请顾娘子安。”
他的卧榻上三面俱围着描金画屏,春夏秋景的金绿山川各据一角。数层四经绞罗帷幄,以朱红色流苏虚束,半垂于两侧。榻上铺陈的茵褥,皆是极品吴绫,因为侧卧,一只官窑莲花枕也被推至一旁。定权此时只穿戴一身玉带红色的中衣,衣上的丝光便如水波普通,顺着他苗条的身材流淌而下。固然只是一恍忽,这不堪的繁华却已经刺痛了她的双目。
定权走到窗前,极目东望,从那边看不见延祚宫,从这里一样也看不见宗正寺,但是就在这宫墙的某个角落里,有一小我或许还在等待着他归去。定权渐渐捏紧了手中的符袋,食指俄然腾跃着作痛,就像那指尖上也生了一颗心普通。
王慎方欲回身拜别,忽又闻定权问道:“张陆正的女公子本年芳龄,你可晓得?”王慎一愣,答道:“传闻是十五岁。”定权转过了头去,好久都没有再说话,王慎等候半日,便也悄悄退下。
你究竟是甚么人?缘何会来到我的身边?那金钿明灭的光彩,是你在笑还是我目炫?那颊畔起落的红云,是你故意还是我多情?你说给我听的那些话,到底是伪是实?你袖管中的那线暖意,究竟是幻是真?阿宝啊,脱去朝上的那身衣服,我实在也只是个凡人。棰楚加身,一样会让我感到疼痛;没有孤灯的暗夜,一样会让我感到惊骇;满院残阳,一样会让我感到孤寂;觱发朔风,一样会让我感到酷寒。神佛并不眷爱于我,亦没有给我三目慧眼,能看破这些清净世态,纷繁民气。就像现在,我也一样会踌躇彷徨,因为我不知该拿你如何。
阿谁端倪清秀的少女,捧着本身的手,昂首笑道:“我的心殿下摸获得,殿下的苦衷我却不敢去测度。”但是他的心机,她却到底看得比谁都明白。
定权从枕函中摸出那只符袋,交还给阿宝。阿宝略略一惊,将它托到手中,俄然浑身颤抖,不成遏止。定权叹了口气道:“本来就是已经给了你的,现在还是给你。你只要好生当你的顾孺人,不要再搅和别的事情,本宫保你的安然。”
定权于殿内呆立了半晌,俄然轻笑自语道:“有福之人,伤春悲秋,此后一概都免了。”一旁的内侍觉得他有话要叮咛,忙趋上前道:“臣有罪,殿下的令旨并没有听清。”定权淡淡道:“没甚么,你去奉告宗正寺卿,叫他将顾娘子送到我这里来。”那内侍承诺着要出去,又闻他道:“你见了顾娘子,跟她说,叫她不必清算衣服和书,都甩在那边就是了。”
阿宝只觉浑身都起了些不安闲,点了点头回意。定权的声音仿佛是极远处传过来的,带一丝慵懒,也有一丝嘶哑,“请顾娘子上前吧,你们都下去。”十余人一齐敛裾施礼,顺次退出,连半分声响也没有收回。阿宝游移地走上前去,唤道:“殿下。”定权懒洋洋地笑了一声,微微侧了侧头,表示道:“你坐吧。”
定权移开了视野,枕边小巧的翠叶金华胆瓶中,正斜斜插着一枝大红的松子山茶。他俄然想起了张陆正的宗子,客岁四月的那场宫宴上,二十六岁的新科进士,幞头上簪着一朵大红色的芍药,带着少年意气的笑容,仰首饮尽了天子赐下的御酒。于他仰首举杯的那一刹时,本身心内竟模糊生出了些许妒忌。着青袍,骑白马,琼林赴宴,御苑簪花,夹道万姓喝彩,不是因为权势,而是至心叹服;楼头美人相招,不是为了缠头,而是为了幼年风骚。他当时决然不会想到,这斑斓出息会在一夜间化为风烟;独生mm,也会在一夜间粉面成土。都是这般的好年纪,都是因为本身。那位女公子的模样,想来跟面前人也相差无多吧?只是不晓得这笔罪恶,到头来应当算到谁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