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句话绵里带刺,昔日黛玉再未曾听过,竟引了凤姐之言,她便低头微微珉了一口茶,方笑道:“大嫂子这话可奇了,便不兴我过来闲来坐坐,瞧一瞧嫂子并兰哥儿?”
黛玉原晓得李纨脾气,这会儿也是心中一惊,又瞧着她神情温馨,不见半分犹疑,到了舌尖的话也不由咽了下去,口里只得应对一声,情知这事本身怕是不必插手了。
黛玉沉默了半晌,一时说不的话来。她与李纨虽来往不甚多,也晓得这大嫂子虽公道平和,却实有些冷意的。可想到旧年在贾府的各种,又有旧年李纨手札相托寻西席一事,她也不免有些戚戚之心,暗叹很久,方轻握住杯盏,叹道:“究竟礼数端方在那边,大嫂子且细想,若老太太、太太不肯,兰哥儿纵有了出息,彼时闹出个不孝的名儿,也是无用。总要一家子和和蔼气,有个主张,方才是事理。”
头前还只是委宛相陈,前面实在无用,她又焦心,不免多说了两句,竟有些主张的模样。贾母、王夫人等长辈何曾见着李纨如此,又因家败有了心结,万事只想一如昔日,这会儿正中一触,如何忍得!当时李纨虽言语未曾冒昧,只意义深切低垂,也是很闹了一番。
凤姐也明白她的心机,天然只要谢的。两人说了半晌话,黛玉方辞了去,又考虑半晌,到底往李纨处走了一回。李纨也自有一处小院,传闻黛玉来了,她忙出门相迎。
“奶奶!”平儿满眼含泪强撑着要跪下,凤姐忙喝止道:“你这小蹄子病成如许儿还要磨牙好好儿坐着说就是。”黛玉已是令人将巧姐并长生待下去安息又将旁的皆打发了。
当今贾兰一出来,她便成心筹措起来。未曾想王夫人却执意不肯,需求留下贾兰从文。这也还罢了,李纨心想罪官以后,虽说举业艰巨,可好歹这么些年,攻读两年,得个生员再去参军,也未为不成总瞧一瞧情势再定,到底军中凶恶,总不如举业安稳。
“如果昔日,天然如此。可当今我闹了一场,mm过来,天然只要劝的。”李纨深深吐出一口气,神情却非常端肃,因道:“只我当今已是心如铁石,mm纵说个三日夜,我也不能摆荡分毫。”
“里外都被把持了去,又说着要卖了哥儿我实在不敢离了去。”平儿哭泣着将拜托刘姥姥一事说罢又道:“幸而姥姥竟用心极力,寻了林女人,将我们抢了出去,连着大姐儿也寻返来了。奶奶,是我对不住”
黛玉半日未曾言语,好半晌方道:“那依嫂子的意义,竟是如何?”李纨微微垂眼,口里慢慢道:“我想着参军到底太且要顾及老太太、太太,竟将兰哥儿托与兄弟那边的家塾。虽略远了些,却也可住在那头,一应衣食皆有预备,好好长进。至如背面,也瞧着这二三年的进益了。”
见着黛玉,她便立定在地,只悄悄盯着这边儿。一侧的树荫遮住她半脸,竟瞧不入迷采,只远远听到她开口道:“大女人来了,如何不在老太太这里多坐一阵?”言语淡淡,与昔日总还带着一点情面的腔调,迥然分歧。
这般言语,却透出几分疏离之意。
李纨目光沉沉,神采微怔,半日忽而嘲笑道:“我们一家子,mm这般水晶心肝儿的人,莫非瞧不出来?端方大礼数重,脸面比旁的紧急非常!纵我撕破了脸皮,休说告官,就是外头传一声儿也不能的!何况,兰哥儿如果出息了,大师都有进益。”
听得这番衷肠话儿,凤姐不由偏过脸去,双泪涟涟,因道:“这我自是明白的,从内心儿,我也瞧你做亲妹子普通的。”两人絮絮说了半日,黛玉方略提了王仁两句。凤姐面露喜色,双目赤红,却不比先前那般激愤,反握着黛玉的手,珠泪滚落,口里道:“你一片美意,我自是明白。那王八牲口该死,可我不能让巧姐儿的名声跟着没了,就是伤着一丝半分儿,也决不能的!她小小年纪,休说下半辈子,这头半辈子才开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