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跟着小径蜿蜒而下,不过信步而行,走了半日,她忽觉面前倏然开阔,且跟着绕过前头一处竹林,却见着角落里自有些桃花探出头来。她虽是苦衷重重,此时见着那新奇色彩,不觉也往那处走去。
方才便是以事策画了一回,黛玉闻言不由一顿,半晌才是一笑,道:“我内心想着还是潇湘馆好,那几杆竹子隐着一道曲栏,却比别处清幽。”宝玉早有考虑,听得这话原是欢乐,但又觉黛玉与平日分歧,也不好雀跃鼓掌,口中却不免带出一二分密切来:“这正合了我的主张。我住在怡红院,相互又近,又都清幽。”
听得春纤这话,黛玉虽还抽泣,倒是一顿。
但是,春纤见着如此,却早将几箱着紧之物取出,散入黛玉平日所用当中。黛玉原想劝说一二――别说约莫不至于如此,便真的要盗取,本身人等又能如何?
“我如何不知,只是想了一阵,却不止这一样呢。”黛玉此时神采越加郁郁,半晌畴昔,倒是眼圈儿泛红,才慢慢道:“你且想一想,原我是客居,天然要得一处好的。园中院落虽多,但最得赞美的也就四周,潇湘馆、怡红院、蘅芜苑并稻香村。但是,稻香村虽有野趣,却只得大嫂子住才是端庄。怡红院并蘅芜苑俱是两处大的,却不如潇湘馆那般得了赞美,又有宝玉他们。老太太立意要我独得一处好的,只怕太太他们便要与我这潇湘馆呢。”
半晌后,她便悄悄转过甚,一双如同春雨,又似秋水般的眸子已然蒙上一层薄薄的忧愁,只凝睇着春纤,低声道:“你心中自也存了我这般心机罢。不然,断不会这般说的,我平日里瞧着你,倒是很有一双慧眼,竟多能明白后情的。当今、当今……便有甚么,你就与我普通道来。”
黛玉平日便爱清幽,且那潇湘馆粉墙黛瓦,数楹修舍,有千百竽翠竹遮映,倒有几分江南之意,并不讨厌此处。但是,瞧着纱窗之上竹影斑斑,又听耳畔风过竹林,又有清泉叮咚,越加清冷萧瑟,她心内本就存着一段事,不免更添几分寥流浪熬。
想到这里,春纤竟不忍再看黛玉,心内实在酸楚之极。
只是不晓得,那日夜里,虽是灯火光辉,但北风冷冽当中,千竿翠竹掩映的潇湘馆到底是如何最得元春所喜了。
春纤沉默好久,才自凑到黛玉耳边,低声道:“旁样的事我不敢说,倒是听到些风言风语,说着琏二奶奶最是好才调,连着外头的官司都能断了去,且又提早支了月钱拿去放贷……女人,这般事体,虽是流言,到底是无风不起,空穴不来风呢。琏二奶奶就是如此,想太太她们……”
春纤并紫鹃等几个犹自将一应详确的物件安排等安插清算,且为这一处狭小而忧愁,黛玉见着,心内冷静感喟了一阵,却不想再瞧着,一时便叮嘱了春纤等几个且好生安设,本身独个儿寻着一条小径缓缓而行。
只是一时半日寻不出甚么体例,黛玉也自忧愁。
她不免生出些惶恐,又觉惊怒,竟不能再说旁话,只唤出这么一声来,眼中也是落下泪来。
虽是这么说着,她却忍不住落下几滴泪来。她的舅家,虽不是血脉嫡亲,却也是极近极靠近的,但是,这一片关爱之念,一定能如春纤紫鹃,只怕就是雪雁她们……
春纤瞧着黛玉如此,只觉眼中亦是一酸,想着先前各种磋磨之处,她虽早是晓得,却也滚了几滴泪珠下来。但是,黛玉虽是因那些灯谜,心生谶语之感,又生性有些喜散不喜聚,总考虑到那等伶仃之事,方自悲戚。她倒是深知贾家式微,原是自上而下一片腐败,决然不能回转,除非那贾赦、贾政、贾珍等一干人俱是被穿越了!更何况,黛玉如果早有这等考虑,未雨绸缪,总归是于此后无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