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纤听得这话说得非常诚心,心中亦是生出打动来:虽是前番交友鹦哥,实在是有几分算计在内里的,可这么些光阴过来,那些许算计也就淡了。兼着她待本身一片至心实意,也委实震惊心肠。由此,她考虑一回,便拉着鹦哥到了处僻静的角落。
鹦哥听得这么一个来由,虽感觉好笑,倒也没放在心上,只将本身所知说了一些,又道:“就是子嗣上面薄弱了些,说是三四代一脉单传呢。姑太太当今能有一儿一女,便极可贵了。偏前番又是病了,老太太担忧不已。幸亏现在都是大安了的,想来今后也就更加得好了。”
“若眼下你畴昔,媚人姐姐又是极故意机的,若想到了这一处,不免悲伤,也是不好。只今后见着她,尽让一些也就好了。”春纤本只是以此为借口,劝说她一二的,自忙拦了晴雯,口中便委宛地多劝了两句:“此番也罢了,今后如果再见着媚人姐姐这般的,也想一想这一回,略让一让又如何?这些上面,你本就无甚心机的,总不睬会也是使得的,她们倒是不然,原就是以皋牢顾问四个字做安生立命的根底。鄙谚道,夺人财帛如同杀人父母,你说破了这些,自是极获咎人。纵你不管这个,也想想她们的难处。”
晴雯只是抿着嘴笑,却不睬会这些话,只取了料子过来与鹦哥瞧。春纤则在一侧说了原因,鹦哥听着启事,也是眉头一皱,只她与晴雯友情更陋劣些,又是事涉宝玉的,便也不好说甚么,只瞧了几眼,又摸了摸,方笑着道:“这料子比往年的好,且色彩也光鲜,只怕今后可贵呢。且不要都立时做了衣衫,存着点今后用,也是好的。”
说话间,她们便回到了先前做针线的屋子外头,想着内里另有一个鹦哥,便收了这番话,拉动手快步走到内里,且笑着道:“姐姐在这里等久了吧。”
“老太太也是想到这个,紧着与林家送信,说着是要让林女人入我们府中顾问教诲。”说到这里,鹦哥面上略有些哀伤,双眸当中竟有几分水光,连着声音也渐次轻缓了起来。春纤瞧着她如此,抿了抿唇角,也由不得在心底感喟一声:这鹦哥原是家生子,父亲是采买上的管事,母亲原是老太太身边的陪嫁大丫环,这在贾府当中自也是一等的。偏生前几年母亲过世,父亲又是娶了后妻,业下已是有身了,倒是让她有些不尴不尬起来。想来,她也是因林黛玉丧母一事,想到了本身的母亲,方才如此。
“倒是你夙来留意的姑太太家的事儿。”鹦哥瞧着她这般,倒是在心中一叹,继而拉着她说道:“说来也是可悲可叹,姑太太并那位林家的小爷,竟是没能熬过命去,已是将将两个月的风景了。老太太本日见了信,差点儿阙畴昔,眼下恰是抹泪恸哭呢。偏你前些日得了叮咛,须得与老太太做那帐子上挂着的香囊,昨儿才说本日便呈上的。我度量着,老太承平日爱那光鲜的,只怕你也做了那等的,方忙过来与你说一声。”
晴雯虽是个嘴里聪明尖快的,倒是心存了刻薄,又是极念情分的,听得春纤这么一番话,倒是垂垂听得入了神,半晌后才是道:“既如此,我今后总想一想便是了。”
这等美意,春纤自是含笑应下,连着晴雯听了也是点了点头。鹦哥方又拉着她们坐下来闲谈,不过乎府里表里的大小事儿。春纤听了一回,趁着她稍稍提及林家,含笑道:“传闻姑太太家,竟是书香家世。当今的林大人原是袭爵的人家,背面读书长进得了探花,果然是文采笔墨,风骚繁华。”
春纤抿了抿唇角,于心中为那林黛玉一叹。又思及宝玉年事,想起那甄英莲约莫已是落入拍花子之手,自此而后,故乡亲眷俱是了无影象,实在不幸可悲,口中却还是与鹦哥道:“想来必然能如此的。”鹦哥见着她面上含笑,一双眸子似含着一脉春水,竟是透着亮光,心下由不得一怔,倒是有些信了她所说的话,心中略略一想:约莫也是这生来的脾气,瞧着她这些年色色与旁个分歧,若说倾慕读书识字这一桩事,也是有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