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府里头十停人有九停人晓得了,只因着贾母不喜,邢夫人冷酷,又直入了凤姐背面的配房里头,并无人见着。凤姐也不睬会,只任凭贾琏措置,却在暗里将尤二姐一干动静鼓吹出去。不出两日,园中人等俱是闻声,不说李纨迎春惜春人等,便是宝黛等人瞧破的,也是悄悄皱眉――她们本是大师女人,这等事体,入耳也都是玷辱,自是深厌。
也难怪她吃惊,凤姐为着这事用心,兼着现在月份渐大,一发辛苦,两日未曾好睡,此时没个脂粉讳饰,更加显得脸儿黄黄,眼儿凸起,竟没个精气神。
这一来,贾母不由一惊,拄着拐杖站起家来:“你这是如何了?”
紫鹃听了,便将顾茜所说各种一字不缺,皆尽道了然,内里自有尤三姐登门送糕刺探一件,又有顾茜偶然间感慨之言:“听得那话音,那位珍大奶奶的妹子倒是驯良绵软,只那尤三女人,竟是个凶暴刚烈的。”凤姐传闻,内心又是一顿,方令平儿将紫鹃送了出去。
一起上,贾琏只觉脸面顿失,凤姐冷眼瞧他描述,内心嘲笑,面上却一丝不露,归去便往床上一趟,盖着被子便如果睡了去。贾琏待要说话,张了张嘴,瞧着那被下凸起的肚腹,又一个字也说不得了,只一味告饶告罪,方去外头寻平儿。
这话说得凤姐儿眼圈一红,不由伸手将那汤羹接了过来,低头吃尽了,方道:“你这两句话,倒说得我心气都平了。也是,现在闹将起来,我起不得身走不得步,又能如何?竟只能任凭他摒挡了!若要算计,倒也轻易,只肚子里这一肉,又有大姐儿,总要为他们积阴德才是。”
待得转头,凤姐静候两日,外头刺探的回话,与紫鹃所说并无二致。凤姐考虑半晌,便道:“现在且顾不得旁的,先将她弄出去才好,免得搁在外头,竟不好区处。”说着,她便寻了一声素净衣裳,又特特素面儿不上妆容,竟就去寻贾母。
凤姐眼圈儿一红,上前便扑在贾母膝上,哭泣起来。
贾琏没法,只得去外头摒挡尤二姐之事。
那贾母听得如此,气的浑身乱战,立时将贾赦佳耦并贾琏寻来:“这还得了,快将那下贱种子叉来!再将大老爷大太太叫来,任凭甚么事,尽管先搁着!”说完这一番话,她转头瞧着凤姐:“我从重孙媳妇做起,再没料得有如许的事!你且放心,这另有我在,凭谁也不能欺负了你!”口里说着,又令凤姐在一侧坐下,且去熬了安胎药来。
见得如此,凤姐方一言一句将贾琏偷娶一事道尽了:“这国孝一层,家孝又一层都且非论,说着还是东府那边筹办的,外头净说是红衣红轿抬出来,且有珍大哥做媒,又有聘书,竟是做了正头娘子!”说着,又自呜哭泣咽起来。
平儿早避开了去。
那尤二姐早有出来同住,求个端庄二房名头的心,现在贾琏开口,又说得名声紧急,见着长辈做主等等,她心软意活的人,天然答允。又要慌乱,一则是贾琏伤处,一则是箱笼金饰等物。
“你错了甚么,这回不说,还要挨到我没命的时候说去?”凤姐嘲笑一声,便将对贾琏的怨怒之意皆尽压下,且要细细摒挡事物:“只你说的不错,且要细细刺探明白才是。去,将那几个一个一个叫来。”
却说贾琏一等返来,一丝儿风声也未曾听得,当头便被送到贾母处,他且迷惑:老太太究竟有何紧急事体?
凤姐顿时面色一冷,双目凛冽如冰,口里却嘲笑一声,伸手将手上的杯盏一推,眼瞧着它们打着旋儿滚落下来,摔在地上摔成八瓣:“我说他竟改过了,原是如此!六合知己,我在这屋里竟更加熬成了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