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看完,便自皱眉:“既是柳家求亲,晴雯也不是高门大户,没得图帮衬的想头,总归是诚恳的。想来不是那柳家姑太太、柳大爷的原因,只不知哪个下人作怪,倒将一桩功德做成这么个模样!”
说到此处,黛玉眉间愁色更浓了三分,目光微动,复低头瞧着茶汤微碧,只觉一缕暗香浮动,悄悄得生出几分幽寂。紫鹃见了,动了动唇角,却又晓得她正自伤感,一时不敢再说下去。
“虽是有事儿,却不是她的。”黛玉将个绿玉镇纸压住信笺,两根翠绿般的玉指悄悄敲了敲,一双眸子朦朦如水:“倒与你普通,都为了晴雯。”
“女人说的甚么?”紫鹃早叮咛与那点心配了杏仁露、桂花藕汁儿两样来,又听得这话,便回身问道:“莫非顾女人那边又有甚么事儿不成?”
因着着恼,又实未曾经手,里头的细故她未曾分辩明白,顾茜一时也不知从何动手,便只劝了一回,又让她将嫂子多女人请来发言筹议。至如背面,便是顾茜自个儿的设法:依着她看来,旁的且不说,头一个需求将那丫环拿下,生要做个上马威,至如旁的,却要细细查访,看着哪一处出了差池。
她这话在理,多女人低头一想,也是点头,只又有些踟躇:“一应都是我经手了的,只要说根由两字,倒是难以辩白
这话说得堂皇明白,黛玉听得怔忪了半晌,方幽幽叹道:“果然如此,那便好了,我们今后也不消为晴雯忧愁。”口里说得一句,她垂眼将一盏茶吃了两口,内心却有几分空落落的,只不知如何言语。
这顾女人,天然是顾茜,至如赵女人,京中也只得一个赵馥――她自来酷好诗文,与黛玉也偶有手札。黛玉闻说,便先将那赵馥的信取来看了一番,立时就取来笔墨复书,令人送归去。至如顾茜,她却细细问了一番:“那顾家的婆子可曾说了甚么话?”朱鹭笑着回了,不过些噜苏事体,并无新文。黛玉又瞧了那细点两眼,见着一半儿是本身平日爱的,另一半儿倒是新奇花腔,便又笑道:“偏她爱在这吃食上头弄些新巧。我原说她掌着一家子事,又要读书,必是慌乱的,现在瞧着,竟是如鱼得水非常舒畅。”
“这又从何说来?”紫鹃一怔,也是凑过甚看去,看得两行字,她便呀了一声:“竟有这般事!那柳家也忒不知礼数,倒说甚么大师子,竟还不如我们如许的小门小户!”她这话说的不错,柳家在这件婚事上头,实有几分不当――阿谁好人家,令人送庚帖礼单的时候,东西竟不成双成对儿的?
“这却一定。”黛玉眉尖微动,指尖在纸面上悄悄划过,便自道:“柳大爷许是至心诚意,可他本高傲师子,又家业倾颓的,莫非他那姑母便未曾想过与他求一门好亲,也好帮衬?如有了如许的心,弄些小道也是常有的。”
两人由此担忧晴雯,不料那边儿顾茜已然垂垂查到了根由。
“照你说来,此人生活着竟是随波逐流,只瞧今后的风景了。”黛玉却犹自有几分恹恹,秋水也似的目光掠过窗纱,瞧着上头竹影班驳,随风翻覆,一时倒生出几分痴意来:“便比方一枝花儿,是风骚任凭风吹雨打去,亦或是绿叶成荫子满枝,竟是瞧着那天数,倒不是凭着它的风致儿来。”
须晓得,自来婚事用的东西,俱是要求个一双一对儿的,如果短了,头一样兆头便不好。偏柳家却在这里失了脚,由不得晴雯一家子内心蒙上一层暗影。背面又出了些事体,明面儿倒未曾闹出来,暗中却实让民气里生了嘀咕。比如酒菜摆几桌,请甚个亲朋来,又要甚么回礼,如此各种,柳家俱是有些不敷,那通报回事的丫环秀燕,原是出嫁的柳家姑母柳氏使来的,言语做事儿又常常显得轻视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