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蜨见他出去,乃向瑧玉笑道:“此子心中定有弘愿。”瑧玉亦笑叹道:“霦琳之为人天然是极好,只是年纪尚轻,有些鲁莽;若假以光阴,或可为栋梁之才。”薛蜨笑道:“他现在亲目睹了这些浑浊之事,不免受些震惊;我当年也是这们过来的。不必管他,若他连这些都受不得,也不敷为栋梁了。”瑧玉闻言更不出声,倒是想起了他宿世幼时之模样,倒为感喟,默了很久方道:“我瞧着他现在如许就很好,极似你当年的风景。”薛蜨闻言便知瑧玉所想为何,乃道:“那有一辈子如许的?老是要变的。你几时也这们蝎蝎螫螫起来?”瑧玉听了这话,倒想了一回,笑道:“许是这一世未曾生在皇家罢。宿世自记事起,便未曾将本身放松了一分一毫;此生却非常过了几年松快日子。现在虽又有这们一桩事,却又与宿世分歧;成便成,不成也没甚么。况这一世能再得见你,已是意想不到之喜,故而只想你此生安然喜乐,并不肯你再为我所累。你现在只是薛文起,不是老十三;我也只是林瑧玉,不是胤禛了。”
宝钗见那婆子走了,忙拉着黛玉笑道:“如何?公然‘有福之人不消忙’。我正想怎生教你住过来,谁知天佑我们,不消操心想辙,悄悄巧巧就住过来了。到时就算房屋整修罢了,你只说懒待搬,可不就一向同我们住在一处了?”黛玉得了此信也自喜好,便向薛阿姨笑道:“说不得,又要繁忙阿姨了。”便起家向薛阿姨福下去。薛阿姨慌得扶住他道:“我的儿,好端端的,何为么行起礼来!若尽管这们说,我就恼了。我素平常和你姐姐mm说,当时在府里住那些光阴,虽内心极疼你,面上却不好带出来;只恐那起小人瞧我们同你靠近,却说我们见老太太疼你,林哥儿又是个好的,故而上赶着凑趣。”一行说着,却又想起当日影影绰绰听得的那些言语,倒为悲伤起来,乃道:“这些暂不说罢;日前连你哥哥同宝丫头他哥哥好,尚且有人说呢。那些没天理的倒不说你兄妹两个为人作人配人疼,且编排这些。”
本来王夫人临行之时,特特往薛家来向薛阿姨道:“我现在不在这里,mm好歹替我照顾着些儿。老太承平日又疼宝丫头和琴丫头,天然也是要教来住的;我同老爷都往外去了,独留三丫头一人在此,却也不幸见的,教他姊妹多往这里来寻他说话儿。”薛阿姨承诺了,一时送了王夫人归去,便将此语同薛蜨几个说知。薛蜨闻言,乃笑向他妹子道:“如何,我说不错。公然我们阿姨放心不下,要教我们替他作个耳目呢。”宝钗本就将王夫人之意猜得九成,又闻他哥哥这话,那有不明白的?是以想了一回,便问薛蜨道:“依哥哥之计,我们却该当如何?”薛蜨笑道:“你爱如何就如何,不必决计做甚么。他们都往外去了,还管得着这里的事不成?况这是他们贾家的事,同我们薛家有甚么干系?没得教人嚼舌根子。”宝钗闻言,却又想起当日偶尔听来的那两个丫头之语,不由生了忿意,乃道:“恰是。他们自他们,我们自我们。”薛蜨知贰心下明白,也便不再多说,不几日便往外伴驾去了。
瑧玉闻言乃大笑道:“霦琳所言甚是。只是有人偏不爱走正路,专喜歪门正道;这走歪门正道的一旦多起来,竟将歪门愈走愈阔,正道愈走愈宽,教人猛一瞧上去,也瞧不出那边倾斜。”冯岩将头一扭,道:“待他们走到头了,天然晓得倾斜!真真是教人开了眼界;若仕进的都是这们等的人,如何是好!”薛蜨见他这义愤填膺模样,笑道:“你也低声些儿。实同你讲罢,有些人仕进前,也不是这们等的;只是入了宦海,见四周人都这般风景,本身若不学着如此,不免成了异类;待你今后领了差事,天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