瑧玉现在方才见了本身这身材的亲父,见他面色间有些酸楚,心下一转,便猜知他看出本身同皇后类似,又见其神采暖和,倒想起当日康熙圣祖来,料知这血脉亲情公然冥冥当中自有牵引,一时心下也有些惨淡,忙收敛心神回道:“臣父同臣皆多蒙圣上青睐,世代沐浴皇恩,感戴不尽。况文起同梅兄皆是高才之人,臣能得同列三甲,已是圣上恩情。”今上闻他直呼薛蜨之字,乃笑道:“你同薛文起原是亲戚,现在二人皆列三甲,到也是一番嘉话。我闻得赵爱卿说你二人又是结义兄弟,如此更好,公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瑧玉忙又施礼,一时今上询罢,方才同薛蜨二人退了出去。
瑧玉同薛蜨此时亦同世人一道在发榜处候着,忽见快行宣来唤三甲之人觐见,瑧玉闻得薛蜨取中状元,乃向他一笑。又闻本身取了探花,倒不出所料的,也未见面上如何喜不自禁,乃谢了皇恩,自整了衣冠同薛蜨梅信芳两个随来人而去。世人见几人皆为幼年,故意下不平的,有羡慕不已的,各自想了一番,又交头接耳一阵,方又去看其别人所录名次。
现在鹏海便将桌上之卷一一看来,及看到一篇时,面色为之一变,又吃紧看完,回味一番,不免失声赞道:“好文采!”世人闻之都往这边来看,先见字体庄雅,洋洋洒洒一篇下来,竟无一处涂改;再留意看内容时,只见条分缕析,极尽精详,更兼行文老道,不让积年之臣。一时看罢,皆惊奇道:“此子却不知是何家的,竟有如此见地。”鹏海笑道:“既诸位同我之意不异,少不得将他拣将出来。”几人皆称是,都取笔往上画了圈子,放在一旁,又各自看其他的。
至阅卷日,今上亲简之八名读卷官便往内阁去了。贾政于前科钦点为读卷官,现在却要避嫌,故未曾来得。一时几人至堂中坐定,分了卷子,各各翻读。却说那读卷官中有个叫赵鹏海的,与赵鹏宇是堂族兄弟,原是科举出身,现为殿阁大学士,见是满腹经纶、博古通今之人,蝉联数届读卷,更兼行事铁面忘我,多有那追求之人嘲其陈腐。林海当日在京中同他原也有些友情,故瑧玉同薛蜨两个也曾来他府中拜见过。鹏海性子虽端肃,却极是爱才之人,见瑧玉薛蜨两个岁属尚少,却应对敏捷,心下天然欢乐;且并不为薛家是皇商而小觑了薛蜨去,乃将二人都收于门下,行了拜师之仪。只是现在殿试乃是圣上亲身命题,鹏海恐他二人经历尚浅,于这策论上不能,早于前日便劝道:“你二人年纪幼小,能有这般成绩,已是罕见了。圣上倒是侧重精干谙练之人,不若经些世事再考,或可更佳。”二人早知这进士便是功名尽处,不管中得甚么名次,皆不成再考;故也知鹏海美意,然心下已有计算,并未曾听得,乃一意要入场的。及至考前,不过往赵家去了一回,便自行在家,直至收场,便往殿上而来。
却说今上看了几人所作,亦觉瑧玉薛蜨两个有过人之能,为其他八人所不及。又看了瑧玉的卷子,记起来是谁的,况其所言虽与世人分歧,却同本身心下所想不谋而合,本欲就取作状元的;却又闻知他是林海之子,倒迟疑起来,乃想道:“自古以来,未见有子高于父者。故此子虽有状元之才,却不得取状元之位了。”是以只得将瑧玉点作探花郎,又点薛蜨作了状元,又有一唤作梅信芳的,乃是梅翰林之宗子,本年方二十一岁,今上喜其所作循规蹈矩,并无一丝超越之处,乃点作榜眼。然终惜瑧玉之才,乃暗自记了,意欲另行封赏。一时钦定御批已毕,填榜官填了金榜收回,又令立即传三甲进宫面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