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圣上所道之宛宛,便是皇后小字。其父行伍出身,先上皇曾赐一宝剑,名曰“宛冯”,是以取了这个名字。其自幼与皇上了解,先皇亲定的婚事,结婚以后也甚是鱼水相得,所出之子方至三岁,便封太子。只是今后出了太子谋逆一事,正值南越国来犯,又见三皇子将证据呈来,其言之凿凿,由不得人不信;即便如此,皇上也未曾立时命令诛杀,只令将其擒下,听候发落。谁知不几日,乃闻得太子事败他杀,皇后焚宫,乃怔了半晌,令人将皇后以礼殡葬,幼年而夭的小皇子追封亲王,待冯家也只如畴前普通,并未降罪。朝中有人参冯家同太子一道谋反,也因未得实证搁置一旁,况冯朝宗平南越之乱有功,故将此事只不提起,而后待冯家还是如旧。
瑧玉现在方才见了本身这身材的亲父,见他面色间有些酸楚,心下一转,便猜知他看出本身同皇后类似,又见其神采暖和,倒想起当日康熙圣祖来,料知这血脉亲情公然冥冥当中自有牵引,一时心下也有些惨淡,忙收敛心神回道:“臣父同臣皆多蒙圣上青睐,世代沐浴皇恩,感戴不尽。况文起同梅兄皆是高才之人,臣能得同列三甲,已是圣上恩情。”今上闻他直呼薛蜨之字,乃笑道:“你同薛文起原是亲戚,现在二人皆列三甲,到也是一番嘉话。我闻得赵爱卿说你二人又是结义兄弟,如此更好,公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了。”瑧玉忙又施礼,一时今上询罢,方才同薛蜨二人退了出去。
却说今上看了几人所作,亦觉瑧玉薛蜨两个有过人之能,为其他八人所不及。又看了瑧玉的卷子,记起来是谁的,况其所言虽与世人分歧,却同本身心下所想不谋而合,本欲就取作状元的;却又闻知他是林海之子,倒迟疑起来,乃想道:“自古以来,未见有子高于父者。故此子虽有状元之才,却不得取状元之位了。”是以只得将瑧玉点作探花郎,又点薛蜨作了状元,又有一唤作梅信芳的,乃是梅翰林之宗子,本年方二十一岁,今上喜其所作循规蹈矩,并无一丝超越之处,乃点作榜眼。然终惜瑧玉之才,乃暗自记了,意欲另行封赏。一时钦定御批已毕,填榜官填了金榜收回,又令立即传三甲进宫面见。
本来那二人不是旁人,先前所看之卷恰是薛蜨的,而后那篇却出于瑧玉之手。他二人本有此能,不肯教人说秉公舞弊,乃下意改换笔迹,故鹏海也未曾看出。现在鹏海见了,乃对几人道:“不瞒各位,此二子虽是我弟子,却因年纪尚幼,并未曾多教诲甚么。他二人又下意将笔迹窜改了,故现在方知得。”世人皆知他平日刚正,闻言皆称是,又有人笑道:“当真‘雏凤清于老凤声’了。闻说此二子皆未至弱冠年纪,是这一场中年事最小的;却写出这般斑斓文章来,教别人愧死。”读卷官中也有不晓得的,闻言更甚为惊奇,又看了他二人籍贯,乃笑道:“本来这林瑧玉是林大人的公子。林大人当日便是探花郎,公然父子一脉,皆是高才之人。”如是又议过一阵,及至明日,便将这十篇一并呈将上去。
未几时又有一人笑道:“这一回竟出了这们多怪杰。想来这一篇也可同那一个同列耳。”世人又传阅过,皆看一句诧异一句,乃拍案叫绝道:“先前那篇原是将题解到尽处,虽同其别人立意附近,却显是胜出一筹的。这篇倒是剑走偏锋,然其言之有理,竟似在那篇之上。”因而又将这一篇取出。至全数卷子读罢,几人又议了一回,将这两篇以外又选出八份来,总计十人,待明日便呈上去的。鹏海平日也曾见他二人所书,将十名中看了一番,却见并无同两人笔迹类似者,倒暗自叹了一场,因而令人将弥封拆开,以查对姓名籍贯;世人亦都要看那两个是谁,皆凑将过来。谁知看了,皆吃了一惊,此中尤以鹏海之惊为甚,只恐本身目炫看错,又细细瞧了一番,方知是真,乃回惊作喜,暗道:“本来他两个公然有过人之处,倒是我小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