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见他这般说,便又喜好起来,又奉告他道:“我的主张先反面老太太要。老太太要说不给,这事便死了,我内心想着先悄悄的和鸳鸯说。他虽害臊,我细细的奉告了他,他天然不言语,就妥了。当时再和老太太说,老太太虽不依,搁不住他情愿,常言‘人去不中留’,天然这就妥了。”凤姐儿笑道:“到底是太太有智谋,这是千妥万妥的。别说是鸳鸯,凭他是谁,那一个不想巴高望上,不想出头的?这半个主子不做,倒情愿做个丫头,将来配个小子就完了。”邢夫人笑道:“恰是这个话了,别说鸳鸯,就是那些执事的大丫头,谁不肯意如许呢。你先畴昔,别露一点风声,我吃了晚餐就过来。”
邢夫人又道:“你这么个响快人,如何又如许积粘扭扭捏捏,不干脆利落起来?有甚么不称心之处,尽管说与我,我管保你遂心快意就是了。”鸳鸯仍不语。邢夫人又笑道:“想必你有老子娘,你本身不肯说话,怕臊。你等他们问你,这也是理。让我问他们去,叫他们来问你,有话尽管奉告他们。”说毕,便往凤姐儿房中来。
凤姐儿早换了衣服,因房内无人,便将此话奉告了平儿。平儿也点头笑道:“据我看,此事一定妥。平常我们背着人提及话来,听他那主张,一定是肯的,也只说着瞧罢了。”凤姐儿道:“太太必来这屋里商讨,依了还可,若不依,白讨个臊,当着你们,岂不脸上欠都雅?你说给他们炸鹌鹑,再有甚么配几样,预备用饭。你且别处逛逛去,估计着去了再来。”平儿传闻,还是传给婆子们,便清闲安闲的往园子里来。
这里鸳鸯见邢夫人去了,必在凤姐儿房里商讨去了,必然有人来问他的,不如躲了这里,因找了虎魄说道:“老太太要问我,只说我病了,没吃早餐,往园子里逛逛就来。”虎魄承诺了。鸳鸯也往园子里来,各处玩耍,不想正遇见平儿。平儿因见无人,便笑道:“新姨娘来了!”鸳鸯听了,便红了脸,说道:“怪道你们通同一气来算计我!等着我和你主子闹去就是了。”平儿听了,自悔讲错,便拉他到枫树底下,坐在一块石上,越性把方才凤姐畴昔返来统统的形景言词委曲启事奉告与他。鸳鸯红了脸,向平儿嘲笑道:“这是我们好,比如袭人、虎魄、素云、紫鹃、彩霞、玉钏儿、麝月、翠墨,跟了史女人去的翠缕,死了的可儿和金钏,去了的茜雪,连上你我,这十来小我,从小儿甚么话儿不说?甚么事儿不作?这现在因都大了,各自干各自的去了,然我内心还是还是,有话有事,并不瞒你们。这话我且放在你内心,且别和二奶奶说:别说大老爷要我做小老婆,就是太太这会子死了,他三媒六聘的娶我去作大老婆,我也不能去。”
邢夫人听了有理,便自往贾母处,和贾母说了一回闲话,便出来假托往王夫人房里去,从后门出去,打鸳鸯的卧房前过。只见鸳鸯正然坐在那边做针线,见了邢夫人,忙站起来,邢夫人笑道:“做甚么呢?我瞧瞧,你扎的花儿更加好了。”一面说,一面便接他手内的针线瞧了一瞧,尽管赞好。放下针线,又浑身打量。只见他穿戴半新的藕合色的绫袄,青缎掐牙背心,上面水绿裙子。蜂腰削背,鸭蛋脸面,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斑点。
平儿方欲笑答,只听山石背后哈哈的笑道:“好个没脸的丫头,亏你不怕牙碜。”二人听了不免吃了一惊,忙起家向山石背后找寻,不是别个,倒是袭人笑着走了出来问:“甚么事情?奉告我。”说着,三人坐在石上。平儿又把方才的话说与袭人听道:“真真这话论理不该我们说,这个大老爷太好色了,略平头正脸的,他就不罢休了。”平儿道:“你既不肯意,我教你个别例,不消耗事就完了。”鸳鸯道:“甚么体例?你说来我听。”平儿笑道:“你只和老太太说,就说已经给了琏二爷了,大老爷就不好要了。”鸳鸯啐道:“甚么东西!你还说呢!前儿你主子不是这么混说的?谁知应到今儿了!”袭人笑道:“他们两个都不肯意,我就和老太太说,叫老太太说把你已经许了宝玉了,大老爷也就死了心了。”鸳鸯又是气,又是臊,又是急,因骂道:“两个蹄子不得好死的!人家有难堪的事,拿着你们当端庄人,奉告你们与我排解排解,你们倒替代着讽刺儿。你们自为都有了成果了,将来都是做姨娘的。据我看,天下的事一定都遂心快意。你们且收着些儿,别忒乐过了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