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薛阿姨走到厅房前面,早闻声有人大哭,倒是金桂。薛阿姨赶快走来,只见宝钗迎出来,满面泪痕,见了薛阿姨,便道:“妈妈听了先别焦急,办事要紧。”薛阿姨同着宝钗进了屋子,因为头里进门时已经走着闻声家人说了,吓的战战兢兢的了,一面哭着,因问:“到底是和谁?”只见家人回道:“太太此时且不必问那些秘闻,凭他是谁,打死了老是要偿命的,且筹议如何办才好。”薛阿姨哭着出来道:“另有甚么商讨?”家人道:“依小的们的主意,彻夜办理银两同着二爷赶去和大爷见了面,就在那边访一个有考虑的词讼先生,许他些银子,先把极刑撕掳开,返来再求贾府去下属衙门讨情。另有内里的衙役,太太先拿出几两银子来打发了他们。我们好赶着办事。”薛阿姨道:“你们找着那家子,许他发送银子,再给他些养济银子,被告不追,事情就缓了。”宝钗在帘内说道:“妈妈,使不得。这些事越给钱越闹的凶,倒是刚才小厮说的话是。”
话说赵姨娘正在屋里抱怨贾环,只听贾环在外间屋里发话道:“我不过弄倒了药铞子,洒了一点子药,那丫头子又没就死了,值的他也骂我,你也骂我,赖我心坏,把我往死里糟塌。等着我明儿还要那小丫头子的命呢,看你们如何着!只叫他们防着就是了。”那赵姨娘赶快从里间出来,握住他的嘴说道:“你还尽管信口胡,还叫人家先要了我的命呢!”娘儿两个吵了一回。赵姨娘闻声凤姐的话,越想越气,也不着人来安抚凤姐一声儿。过了几天,巧姐儿也好了。是以两边树敌比畴前更加一层了。
世人正在欢畅时,忽见薛家的人满头汗闯出去,向薛蝌说道:“二爷快归去,并里头回明太太也请速归去,家中有要事。”薛蝌道:“甚么事?”家人道:“家去说罢。”薛蝌也不及告别就走了。薛阿姨见里头丫头传进话去,更骇得面如土色,即忙起家,带着宝琴,别了一声,马上上车归去了。弄得表里惊诧。贾母道:“我们这里打发人跟畴昔听听,到底是甚么事,大师都体贴的。”世人承诺了个“是”。不说贾府还是唱戏,单说薛阿姨归去,只见有两个衙役站在二门口,几个当铺里伴计陪着,说:“太太返来自有事理。”正说着,薛阿姨已出去了。那衙役们见跟班着很多男妇簇拥着一名老太太,便知是薛蟠之母。瞥见这个势派,也不敢如何,只得垂手侍立,让薛阿姨出来了。
这里贾母问道:“恰是。你们去看薛阿姨提及这事没有?”王夫人道:“本来就要去看的,因凤丫头为巧姐儿病着,担搁了两天,本日才去的。这事我们都奉告了,阿姨倒也非常情愿,只说蟠儿这时侯不在家,目今他父亲没了,只得和他筹议筹议再办。”贾母道:“这也是道理的话。既这么样,大师先别提起,等姨太太那边筹议定了再说。”不说贾母处议论婚事,且说宝玉回到本身房中,奉告袭人道:“老太太与凤姐姐方才说话含含混糊,不知是甚么意义。”袭人想了想,笑了一笑道:“这个我也猜不着。但只刚才说这些话时,林女人在跟前没有?”宝玉道:“林女人才病起来,这些时何曾到老太太那边去呢。”正说着,只听外间屋里麝月与秋纹拌嘴。袭人道:“你两个又闹甚么?”麝月道:“我们两个斗牌,他赢了我的钱他拿了去,他输了钱就不肯拿出来。这也罢了,他倒把我的钱都抢了去了。”宝玉笑道:“几个钱甚么要紧,傻丫头,不准闹了。”说的两小我都咕嘟着嘴坐着去了。这里袭人打发宝玉睡下。不提。
如此两日,已是道贺之期。这日一早,王子腾和亲戚家已送过一班戏来,就在贾母正厅前搭起行台。外头爷们都穿戴公服陪侍,亲戚来贺的约有十余桌酒。内里为着是新戏,又见贾母欢畅,便将琉璃戏屏隔在后厦,内里也摆下酒菜。上首薛阿姨一桌,是王夫人宝琴陪着,劈面老太太一桌,是邢夫人岫烟陪着,上面尚空两桌,贾母叫他们快来,一回儿,只见凤姐领着众丫头,都簇拥着林黛玉来了。黛玉略换了几件新奇衣服,打扮得好像嫦娥下界,害羞带笑的出来见了世人。湘云,李纹,李纨都让他上首坐,黛玉只是不肯。贾母笑道:“本日你坐了罢。”薛阿姨站起来问道:“本日林女人也有丧事么?”贾母笑道:“是他的生日。”薛阿姨道:“咳,我倒忘了。”走过来讲道:“恕我健忘,返来叫宝琴过来拜姐姐的寿。”黛玉笑说“不敢”。大师坐了。那黛玉留意一看,独不见宝钗,便问道:“宝姐姐可好么?为甚么不过来?”薛阿姨道:“他原该来的,只因无人看家,以是不来。”黛玉红着脸浅笑道:“阿姨那边又添了大嫂子,如何倒用宝姐姐看起家来?约莫是他怕人多热烈,懒待来罢。我倒怪想他的。”薛阿姨笑道:“可贵你惦记他。他也常想你们姊妹们,过一天我叫他来,大师叙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