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吃了茶,便出来,一向往西院来。可巧走到凤姐儿院门前,只见凤姐蹬着门槛子拿耳挖子剔牙,看着十来个小厮们挪花盆呢。见宝玉来了,笑道。“你来的好。出去,出去,替我写几个字儿。”宝玉只得跟了出去。到了屋里,凤姐命人取过笔砚纸来,向宝玉道。“大红妆缎四十匹,蟒缎四十匹,上用纱各色一百匹,金项圈四个。”宝玉道。“这算甚么?又不是帐,又不是礼品,如何个写法?”凤姐儿道。“你尽管写上,反正我本身明白就罢了。”宝玉传闻只得写了。凤姐一面收起,一面笑道。“另有句话奉告你,不知你依不依?你屋里有个丫头叫红玉,我要叫了来使唤,明儿我再替你挑几个,可使得?”宝玉道。“我屋里的人也多的很,姐姐喜好谁,尽管叫了来,何必问我。”凤姐笑道。“既这么着,我就叫人带他去了。”宝玉道。“尽管带去。”说着便要走。凤姐儿道。“你返来,我另有一句话呢。”宝玉道。“老太太叫我呢,有话等我返来罢。”说着便来至贾母这边,只见都已吃完饭了。贾母因问他。“跟着你娘吃了甚么好的?”
宝玉回至园中,宽衣吃茶。袭人见扇子上的坠儿没了,便问他:“往那边去了?”宝玉道:“顿时丢了。”睡觉时只见腰里一条血点似的大红汗巾子,袭人便猜了八九分,因说道:“你有了好的系裤子,把我那条还我罢。”宝玉传闻,方想起那条汗巾子原是袭人的,不该给人才是,内心悔怨,口里说不出来,只得笑道:“我赔你一条罢。”袭人听了,点头叹道:“我就晓得又干这些事!
话说林黛玉只因昨夜晴雯不开门一事,错疑在宝玉身上。至次日又可巧遇见饯花之期,恰是一腔无明正未宣泄,又勾起伤春愁思,因把些残花落瓣去埋葬,由不得感花伤己,哭了几声,便随口念了几句。不想宝玉在山坡上闻声,先不过点头感慨,次后听到“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等句,不觉恸倒山坡之上,怀里兜的落花撒了一地。试想林黛玉的花颜月貌,将来亦到无可寻觅之时,宁不心碎肠断!既黛玉终归无可寻觅之时,推之于别人,如宝钗,香菱,袭人等,亦可到无可寻觅之时矣。宝钗等终归无可寻觅之时,则本身又安在哉?且本身尚不知安在何往,则斯处,斯园,斯花,斯柳,又不知当属谁姓矣!――是以一而二,二而三,几次推求了去,真不知此时此际欲为多么蠢物,杳无所知,逃大造,出尘网,使可解释这段哀痛。恰是:花影不离身摆布,鸟声只在耳东西。
只讲那头胎紫河车,人形带叶参,三百六十两不敷。龟大何首乌,千年松根茯苓胆,诸如此类的药都不算为奇,只在群药里算。那为君的药,提及来唬人一跳。前儿薛大哥哥求了我一二年,我才给了他这方剂。他拿了方剂去又寻了二三年,花了有上千的银子,才配成了。太太不信,只问宝姐姐。“宝钗传闻,笑着摇手儿说。”我不晓得,也没闻声。你别叫姨娘问我。“王夫人笑道。”到底是宝丫头,好孩子,不扯谎。“宝玉站在本地,闻声如此说,一回身把手一拍,说道。”我说的倒是实话呢,倒说我扯谎。“口里说着,忽一回身,只见林黛玉坐在宝钗身后抿着嘴笑,用手指头在脸上画着羞他。
那薛蟠三杯下肚,不觉忘了情,拉着云儿的手笑道:“你把那梯己新样儿的曲子唱个我听,我吃一坛如何?”云儿传闻,只得拿起琵琶来,唱道:两个朋友,都难丢下,想着你来又挂念着他。两小我描述姣美,都难刻画。想昨宵幽期私订在荼さ架,一个偷情,一个寻拿,拿住了三曹对案,我也无回话。唱毕笑道:“你喝一坛子罢了。”薛蟠传闻,笑道:“不值一坛,再唱好的来。”宝玉笑道:“听我说来:如此滥饮,易醉而有趣。我先喝一大海,发一新令,有不遵者,连罚十大海,逐列席外与人斟酒。”冯紫英蒋玉菡等都道:“有理,有理。”宝玉拿起海来一气饮干,说道:“现在要说悲,愁,喜,乐四字,却要说出女儿来,还要说明这四字原故。说完了,饮门杯。酒面要唱一个新奇时样曲子,酒底要席上生风一样东西,或古诗,旧对,lt;lt;四书gt;gt;lt;lt;五经gt;gt;成语。”薛蟠未等说完,先站起来拦道:“我不来,别算我。这竟是玩弄我呢!”云儿也站起来,推他坐下,笑道:“怕甚么?这还亏你每天吃酒呢,莫非你连我也不如!我返来还说呢。说是了,罢,不是了,不过罚上几杯,那边就醉死了。你现在一乱令,倒喝十大海,下去斟酒不成?”世人都鼓掌道妙。薛蟠传闻没法,只得坐了。听宝玉说道:女儿悲,芳华已大守空闺。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