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雪雁平日晓得林黛玉的情性:无事闷坐,不是愁眉,便是长叹,且好端端的不知为了甚么,常常的便自泪道不干的。先时另有人解劝,怕他思父母,想故乡,受了勉强,只得用话欣喜解劝。谁知厥后一年一月的竟常常的如此,把这个样儿看惯,也都不睬论了。以是也没人理,由他去闷坐,尽管睡觉去了。那林黛玉倚着床雕栏,两手抱着膝,眼睛含着泪,好似木雕泥塑的普通,直坐到二更多天方才睡了。一宿无话。至次日乃是四月二十六日,本来这日未时交芒种节。
探春道: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且说宝钗,迎春,探春,惜春,李纨,凤姐等并巧姐,大姐,香菱与众丫环们在园内玩耍,独不见林黛玉。迎春因说道:“林mm如何不见?好个懒丫头!这会子还睡觉不成?”宝钗道:“你们等着,我去闹了他来。”说着便丢下了世人,一向往潇湘馆来。正走着,只见文官等十二个女孩子也来了,上来问了好,说了一回闲话。宝钗回身指道:“他们都在那边呢,你们找他们去罢。我叫林女人去就来。”说着便逶迤往潇湘馆来。俄然昂首见宝玉出来了,宝钗便站住低头想了想:宝玉和林黛玉是从小儿一处长大,他兄妹间多有不避怀疑之处,嘲笑喜怒无常,何况林黛玉素习猜忌,好弄小性儿的。现在本身也跟了出来,一则宝玉不便,二则黛玉怀疑。罢了,倒是返来的妙。想毕抽身返来。
只见宝钗探春正在那边看鹤舞,见黛玉去了,三个一同站着说话儿。又见宝玉来了,探春便笑道:“宝哥哥,身上好?我整整的三天没见你了。”宝玉笑道:“mm身上好?我前儿还在大嫂子跟前问你呢。”探春道:“宝哥哥,你往这里来,我和你说话。”宝玉传闻,便跟了他,离了钗,玉两个,到了一棵石榴树下。探春因说道:“这几天老爷可曾叫你?”宝玉笑道:“没有叫。”探春说:“昨儿我恍忽闻声说老爷叫你出去的。”宝玉笑道:“那想是别人听错了,并没叫的。”探春又笑道:“这几个月,我又攒下有十来吊钱了,你还拿了去,明儿出门逛去的时侯,或是好书画,好轻巧顽意儿,替我带些来。”宝玉道:“我这么城里城外,大廊小庙的逛,也没见个别致精美东西,左不过是那些金玉铜磁没处撂的古玩,再就是绸缎吃食衣服了。”探春道:“谁要这些。如何象你上回买的那柳枝儿编的小篮子,整竹子根抠的香盒儿,胶泥垛的风炉儿,这就好了。我喜好的甚么似的,谁知他们都爱上了,都当宝贝似的抢了去了。”宝玉笑道:“本来要这个。这不值甚么,拿五百钱出去给小子们,管拉一车来。”探春道:“小厮们晓得甚么。你拣那朴而不俗,直而不拙者,这些东西,你多多的替我带了来。我还象上回的鞋作一双你穿,比那一双还加工夫,如何呢?”
有本领从今儿出了这园子,长长远远的在高枝儿上才算得。一面说着去了。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