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贾琏在秋桐房中歇了,凤姐已睡,平儿过来瞧他,又悄悄劝他:“好生养病,不要理那牲口。”尤二姐拉他哭道:“姐姐,我从到了这里,多亏姐姐照顾。为我,姐姐也不知受了多少闲气。我若逃的出命来,我必答报姐姐的恩德,只怕我逃不出命来,也只好等来生罢。”平儿也不由滴泪说道:“想来都是我坑了你。我原是一片痴心,从没瞒他的话。既闻声你在外头,岂有不奉告他的。谁知生出这些个事来。”尤二姐忙道:“姐姐这话错了。若姐姐便不奉告他,他岂有探听不出来的,不过是姐姐说的在先。何况我也要一心出去,方成个别统,与姐姐何干。”二人哭了一回,平儿又叮嘱了几句,夜已深了,方去安眠。
是以也不出来穿孝,且往大观园中来。绕过群山,至北界墙根下往外听,模糊绰绰听了一言半语,返来又回贾母说如此这般。贾母道:“信他胡说,谁家痨病死的孩子不烧了一撒,也当真的开丧破土起来。既是二房一场,也是伉俪之分,停五七日抬出来,或一烧或乱葬地上埋了完事。”凤姐笑道:“但是这话。我又不敢劝他。”正说着,丫环来请凤姐,说:“二爷等着奶奶拿银子呢。”凤姐只得来了,便问他“甚么银子?家里迩来艰巨,你还不晓得?我们的月例,一月赶不上一月,鸡儿吃了过年粮。昨儿我把两个金项圈当了三百银子,你还做梦呢。这里另有二三十两银子,你要就拿去。”说着,命平儿拿了出来,递与贾琏,指着贾母有话,又去了。恨的贾琏没话可说,只得开了尤氏箱柜,去拿本身的梯己。及开了箱柜,一滴无存,只要些拆簪烂花并几件半新不旧的绸绢衣裳,都是尤二姐素习所穿的,不由又悲伤哭了起来。本身用个承担一齐包了,也不命小厮丫环来拿,便本身提着来烧。
这里尤二姐心下自思:“病已成势,日无所养,反有所伤,料定必不能好。况胎已打下,无可悬心,何必受这些零气,不如一死,倒还洁净。常闻声人说,生金子能够坠死,岂不比吊颈自刎又洁净。”想毕,挣起来,翻开箱子,找出一块生金,也不知多重,恨命含泪便吞入口中,几次狠命直脖,方咽了下去。因而赶快将衣服金饰穿戴划一,上炕躺下了。当下人不知,鬼不觉。到第二日凌晨,丫环媳妇们见他不叫人,乐得且本身去梳洗。凤姐便和秋桐都上去了。平儿看不过,说丫头们:“你们就只配没民气的打着骂着使也罢了,一个病人,也不知不幸不幸。他虽好性儿,你们也该拿出个样儿来,别过分逾了,墙倒世人推。”丫环听了,急推房门出去看时,却穿戴的齐划一整,死在炕上。因而方吓慌了,喊叫起来。平儿出去看了,不由大哭。世人虽素习惊骇凤姐,然想尤二姐实在暖和怜下,比凤姐原强,现在死去,谁不悲伤落泪,只不敢与凤姐瞥见。
当下合宅皆知。贾琏出去,搂尸大哭不止。凤姐也冒充哭:“狠心的mm!你如何丢下我去了,孤负了我的心!”尤氏贾蓉等也来哭了一场,劝住贾琏。贾琏便回了王夫人,讨了梨香院停放五日,挪到铁槛寺去,王夫人依允。贾琏忙命人去开了梨香院的门,清算出正房来停灵。贾琏嫌后门出灵不象,便对着梨香院的正墙上通街现开了一个大门。两边搭棚,安坛场做佛事。用软榻铺了锦缎衾褥,将二姐抬上榻去,用衾单盖了。八个小厮和几个媳妇围随,从内人墙一带抬往梨香院来。那边已请下天文生预备,揭起衾单一看,只见这尤二姐面色如生,比活着还仙颜。贾琏又搂着大哭,只叫“奶奶,你死的不明,都是我坑了你!”贾蓉忙上来劝:“叔叔解着些儿,我这个姨娘本身没福。”说着,又向南指大观园的界墙,贾琏会心,只悄悄跌脚说:“我忽视了,终久对出来,我替你报仇。”天文生回说:“奶奶卒于本日正卯时,五日出不得,或是三日,或是七日方可。明日寅时入殓大吉。”贾琏道:“三日断乎使不得,竟是七日。因家叔家兄皆在外,小丧不敢多停,比及外头,还放五七,做大道场才掩灵。来岁往南去下葬。”天文生应诺,写了殃榜而去。宝玉已早过来陪哭一场。众族中人也都来了。贾琏忙出来找凤姐,要银子治办棺椁丧礼。凤姐见抬了出去,推有病,回:“老太太,太太说我病着,忌三房,不准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