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凤姐尤氏又打发人来问宝玉:“要吃甚么,内里有,尽管要去。”宝玉只承诺着,也偶然在饮食上,只问秦钟克日家务等事。秦钟因说:“业师于客岁病故,家父又年纪老迈,残疾在身,公事繁冗,是以尚未议及再延师一事,目下不过在家复习旧课罢了。再读书一事,必须有一二知己为伴,经常大师会商,才气进益。”宝玉不待说完,便答道:“恰是呢,我们却有个家塾,合族中有不能延师的,便可入塾读书,后辈们中亦有亲戚在内能够附读。我因业师上年回家去了,也现荒废着呢。家父之意,亦欲暂送我去复习旧书,待来岁业师上来,再各安闲家里读。家祖母因说:一则家学里之后辈太多,生恐大师调皮,反不好,二则也因我病了几天,遂临时担搁着。如此说来,尊翁现在也为此事悬心。本日归去,何不禀明,就往我们敝塾中来,我亦相伴,相互无益,岂不是功德?”秦钟笑道:“家父前日在家提起延师一事,也曾提起这里的义学倒好,原要来和这里的亲翁商讨举荐。因这里又事忙,不便为这点小事来聒絮的。宝叔公然度小侄或可磨墨涤砚,何不速速的作成,又相互不致荒废,又能够常相谈聚,又能够慰父母之心,又能够得朋友之乐,岂不是美事?”宝玉道:“放心,放心。我们返来奉告你姐夫姐姐和琏二嫂子。你本日回家就禀明令尊,我归去再禀明祖母,再无不速成之理。”二人计议必然。那气候已是掌灯时候,出来又看他们顽了一回牌。计帐时,却又是秦氏尤氏二人输了戏酒的东道,言定后日吃这东道。一面就叫送饭。
周瑞家的因问智能儿:“你是甚么时候来的?你师父那秃歪剌往那边去了?”智能儿道:“我们一早就来了。我师父见了太太,就往于老爷府内去了,叫我在这里等他呢。”周瑞家的又道:“十五的月例香供银子可曾得了没有?”智能儿点头儿说:“我不晓得。”惜春听了,便问周瑞家的:“现在各庙月例银子是谁管着?”周瑞家的道:“是余信管着。”惜春听了笑道:“这就是了。他师父一来,余信家的就赶上来,和他师父咕唧了半日,想是就为这事了。”
秦氏笑道:“今儿巧,上回宝叔立即要见的我那兄弟,他今儿也在这里,想在书房里呢,宝叔何不去瞧一瞧?”宝玉听了,即便下炕要走。尤氏凤姐都忙说:“好生着,忙甚么?”一面便叮咛好生谨慎跟着,别勉强着他,倒比不得跟了老太过分来就罢了。凤姐说道:“既这么着,何不请进这秦小爷来,我也瞧一瞧。莫非我见不得他不成?”尤氏笑道:“罢,罢!能够不必见他,比不得我们家的孩子们,胡打海摔的惯了。人家的孩子都是斯斯文文的惯了,乍见了你这败落户,还被人笑话死了呢。”凤姐笑道:“普天下的人,我不笑话就罢了,竟叫这小孩子笑话我不成?”贾蓉笑道:“不是这话,他生的内疚,没见过大阵仗儿,婶子见了,没的活力。”凤姐道:“凭他甚么样儿的,我也要见一见!别放你娘的屁了。再不带我看看,给你一顿好嘴巴。”贾蓉笑嘻嘻的说:“我不敢扭着,就带他来。”
周瑞家的承诺了,因说:“四女人不在房里,只怕在老太太那边呢。”丫环们道:“那屋里不是四女人?”周瑞家的听了,便往这边屋里来。只见惜春正同水月庵的小姑子智能儿一处玩耍呢,见周瑞家的出去,惜春便问他何事。周瑞家的便将花匣翻开,申明原故。惜春笑道:“我这里正和智能儿说,我明儿也剃了头同他作姑子去呢,可巧又送了花儿来,若剃了头,可把这花儿戴在那边呢?”说着,大师讽刺一回,惜春命丫环入画来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