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公然出去带进一个小后生来,较宝玉略瘦些,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姣美,举止风骚,似在宝玉之上,只是怯怯羞羞,有女儿之态,内疚含混,慢向凤姐作揖问好。凤姐喜的先推宝玉,笑道:“比下去了!”便探身一把携了这孩子的手,就命他身傍坐了,渐渐的问他:几岁了,读甚么书,弟兄几个,学名唤甚么。秦钟一一承诺了。早有凤姐的丫环媳妇们见凤姐初会秦钟,并未备得表礼来,遂忙过那边去奉告平儿。平儿晓得凤姐与秦氏厚密,虽是小后生家,亦不成太俭,遂自作主张,拿了一匹尺头,两个“状元落第”的小金锞子,托付与来人送畴昔。凤姐犹笑说太简薄等语。秦氏等谢毕。一时吃过饭,尤氏,凤姐,秦氏等抹骨牌,不在话下。
周瑞家的还欲说话时,忽听王夫人问:“谁在房里呢?”周瑞家的忙出去承诺了,趁便回了刘姥姥之事。略待半刻,见王夫人无语,方欲退出,薛阿姨忽又笑道:“你且站住。我有一宗东西,你带了去罢。”说着便叫香菱。只听帘栊响处,方才和金钏顽的阿谁小丫头出去了,问:“奶奶叫我何为么?”薛阿姨道:“把匣子里的花儿拿来。”香菱承诺了,向那边捧了个小锦匣来。薛阿姨道:“这是宫里头的新奇样法,拿纱堆的花儿十二支。昨儿我想起来,白放着可惜了儿的,何不给他们姊妹们戴去。昨儿要送去,偏又忘了。你今儿来的巧,就带了去罢。你家的三位女人,每人一对,剩下的六枝,送林女人两枝,那四枝给了凤哥罢。”王夫人道:“留着给宝丫头戴罢,又想着他们何为么。”薛阿姨道:“姨娘不晓得,宝丫头古怪着呢,他向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
不因姣美难为友,正为风骚始读书。
凤姐起家告别,和宝玉联袂同业。尤氏等送至大厅,只见灯烛光辉,众小厮都在丹墀侍立。
一时摆上茶果,宝玉便说:“我两个又不吃酒,把果子摆在里间小炕上,我们那边坐去,免得闹你们。”因而二人进里间来吃茶。秦氏一面筹措与凤姐摆酒果,一面忙出去嘱宝玉道:“宝叔,你侄儿倘或言语不防头,你千万看着我,不要理他。他虽内疚,却性子左强,不大随和此是有的。”宝玉笑道:“你去罢,我晓得了。”秦氏又嘱了他兄弟一回,方去陪凤姐。
吃毕晚餐,因入夜了,尤氏说:“先派两个小子送了这秦相公家去。”媳妇们传出去半日,秦钟告别起家。尤氏问:“派了谁送去?”媳妇们回说:“外头派了焦大,谁知焦酣醉了,又骂呢。”尤氏秦氏都说道:“偏又派他何为么!放着。这些小子们,那一个派不得?偏要惹他去。”凤姐道:“我成日家说你太软弱了,纵的家里人如许还了得了。”尤氏叹道:“你莫非不知这焦大的?连老爷都不睬他的,你珍大哥哥也不睬他。只因他从小儿跟着太爷们出过三四回兵,从死人堆里把太爷背了出来,得了命,本身挨着饿,却偷了东西来给主子吃,两日没得水,得了半碗水给主子喝,他本身喝马溺。不过仗着这些功绩情分,有祖宗时都另眼相待,现在谁肯难为他去。他本身又老了,又不顾面子,一味吃酒,吃醉了,无人不骂。我常说给管事的,不要派他差事,全当一个死的就完了。今儿又派了他。”凤姐道:“我何曾不知这焦大。倒是你们没主张,有如许的,何不打发他远远的庄子上去就完了。”说着,因问:“我们的车可齐备了?”地下世人都应道:“服侍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