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应之不迭,又让他同到怡红院去吃茶。香菱道:“现在竟不能,等找着琏二奶奶,说完了端庄事再来。”宝玉道:“甚么端庄事这么忙?”香菱道:“为你哥哥娶嫂子的事,以是要紧。”宝玉道:“恰是。说的到底是那一家的?只闻声吵嚷了这半年,今儿又说张家的好,明儿又要李家的,后儿又群情王家的。这些人家的女儿他也不晓得造了甚么罪了,叫人家好端端群情。”香菱道:“这现在定了,能够不消搬扯别家了。”宝玉忙问:“定了谁家的?”香菱道:“因你哥哥前次出门贸易时,在顺道到了个亲戚家去。这门亲原是老亲,且又和我们是同在户部挂名行商,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流派。前日提及来,你们两府都也晓得的。合长安城中,上至贵爵,下至买卖人,都称他家是。桂花夏家。”宝玉笑问道:“如何又称为。桂花夏家?”
是以每天到紫菱洲一带处所盘桓瞻顾,见其轩窗孤单,屏帐の然,不过有几个该班上夜的老妪。再看那岸上的蓼花苇叶,池内的翠荇香菱,也都觉摇摇落落,似有追思故交之态,迥非平素逞妍斗色之可比。既明白得如此寥落惨痛之景,是以情不自禁,乃信口吟成一歌曰:水池一夜秋风冷,吹散芰荷红玉影。
一面说,一面回身走了。宝玉见他如许,便欣然如有所失,呆呆的站了半天,思前想后,不觉滴下泪来,只得没精打彩,还入怡红院来。一夜未曾安稳,睡梦当中犹唤晴雯,或魇魔惊怖,各种不宁。次日便懒进饮食,身材作热。此皆克日抄检大观园,逐司棋,别迎春,悲晴雯等热诚惊骇悲凄之而至,兼以风寒外感,故变成一疾,卧床不起。贾母听得如此,每天亲来看视。王夫民气中自悔分歧因晴雯过于逼责了他。心中虽如此,脸上却不暴露。只叮咛众奶娘等好生伏侍看管,一日两次带进大夫来诊脉下药。一月以后,方才垂垂的病愈。贾母命好生保养,过百日方许动荤腥油面等物,方可出门行走。这一百日内,连院门前皆不准到,只在房中顽笑。四五十今后,就把他拘约的火星乱迸,那边忍耐得住。虽各式设法,无法贾母王夫人执意不从,也只得罢了。是以和那些丫环们无所不至,尽情耍笑作戏。又听得薛蟠摆酒唱戏,热烈非常,已结婚入门,闻得这夏家蜜斯非常姣美,也略通文翰,宝玉恨不得就畴昔一见才好。再过些时,又闻得迎春出了阁,宝玉思及当时姊妹们一处,耳鬓厮磨,从今一别,纵得相逢,也必不似先前那等密切了。面前又不能去一望,真令人凄惶火急之至。少不得用心忍耐,暂同这些丫环们胡闹释闷,幸免贾政责备逼迫读书之难。这百日内,只未曾拆毁了怡红院,和这些丫头们没法无天,凡世上所无之事,都玩耍出来。现在且不消细说。
一席话说的薛蟠悔怨不迭,反来安抚金桂。金桂见婆婆如此说丈夫,更加得了意,便装出些张致来,总不睬薛蟠。薛蟠没了主张,惟自怨罢了,好轻易十天半月以后,才垂垂的哄转过金桂的心来,自此便加一倍谨慎,不免气势又矮了半截下来。那金桂见丈夫旗纛渐倒,婆婆良善,也就垂垂的持戈试马起来。先时不过挟制薛蟠,厥后倚娇作媚,将及薛阿姨,又将至薛宝钗。宝钗久察其不轨之心,每随机应变,暗以言语弹压其志。金桂知其不成犯,每欲寻隙,又无隙可乘,只得曲意附就。一日金桂无事,因和香菱闲谈,问香菱故乡父母。香菱皆答健忘,金桂便不悦,说成心欺瞒了他。回问他“香菱”二字是谁起的名字,香菱便答:“女人起的。”金桂嘲笑道:“大家都说女人通,只这一个名字就不通。”香菱忙笑道:“嗳哟,奶奶不晓得,我们女人的学问连我们姨老爷经常还夸呢。”欲明后事,且见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