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瑞听了这话,更加撞在内心儿上,由不得又往前凑了一凑,觑着眼看凤姐带的荷包,然后又问带着甚么戒指。凤姐悄悄道:“放尊敬着,别叫丫头们看了笑话。”贾瑞如听纶音佛语普通,忙今后退。凤姐笑道:“你该走了。”贾瑞说:“我再坐一坐儿。”-好狠心的嫂子。“凤姐又悄悄的道。”大天白日,人来人往,你就在这里也不便利。你且去,等着早晨起了更你来,悄悄的在西边穿堂儿等我。“贾瑞听了,如得珍宝,忙问道。”你别哄我。但只那边人过的多,如何好躲的?“凤姐道。”你只放心。我把上夜的小厮们都放了假,两边门一关,再没别人了。“贾瑞听了,喜之不尽,忙忙的告别而去,心内觉得到手。
那贾瑞此时要命心甚切,无药不吃,只是白费钱,不见效。俄然这日有个跛足道人来化斋,口称专治冤业之症。贾瑞偏生在内就闻声了,直着声叫唤说:“快请进那位菩萨来救我!”一面叫,一面在枕上叩首。世人只得带了那羽士出去。贾瑞一把拉住,连叫“菩萨救我!”那羽士叹道:“你这病非药可医。我有个宝贝与你,你每天看时,此命可保矣。”说毕,从褡裢中取出一面镜子来-两面皆可照人,镜把上面錾着“风月宝鉴”四字-递与贾瑞道:“这物出自太虚幻景空灵殿上,警幻仙子所制,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有济世保生之功。以是带他到世上,单与那些聪明杰俊,风雅天孙等看照。千万不成照正面,只照他的后背,要紧,要紧!三今后吾来收取,管叫你好了。”说毕,佯常而去,世人苦留不住。
贾瑞听了,魂不附体,只说:“好侄儿,只说没有见我,明日我重重的谢你。”贾蔷道:“你若谢我,放你不值甚么,只不知你谢我多少?何况口说无凭,写一文契来。”贾瑞道:“这如何落纸呢?”贾蔷道:“这也无妨,写一个打赌输了外人帐目,借头家银多少两便罢。”贾瑞道:“这也轻易。只是此时无纸笔。”贾蔷道:“这也轻易。”说罢翻身出来,纸笔现成,拿来命贾瑞写。他两作好作歹,只写了五十两,然后画了押,贾蔷收起来。然后撕逻贾蓉。贾蓉先咬定牙不依,只说:“明日奉告族中的人评评理。”贾瑞急的至于叩首。贾蔷作好作歹的,也写了一张五十两欠契才罢。贾蔷又道:“现在要放你,我就担着不是。老太太那边的门早已关了,老爷正在厅上看南京的东西,那一条路定难畴昔,现在只好走后门。若这一走,倘或遇见了人,连我也完了。等我们先去哨探哨探,再来领你。这屋你还藏不得,少时就来堆东西。等我寻个处所。”说毕,拉着贾瑞,仍熄了灯,出至院外,摸着大台矶底下,说道:“这窝儿里好,你只蹲着,别哼一声,等我们来再动。”说毕,二人去了。
贾瑞见凤姐如此打扮,亦发酥倒,因饧了眼问道:“二哥哥如何还不返来?”凤姐道:“不知甚么原故。”贾瑞笑道:“别是路上有人绊住了脚了,舍不得返来也未可知?”凤姐道:“也未可知。男人家见一个爱一个也是有的。”贾瑞笑道:“嫂子这话说错了,我就不如许。”凤姐笑道:“象你如许的人能有几个呢,十个里也挑不出一个来。”贾瑞听了喜的抓耳挠腮,又道:“嫂子每天也闷的很。”凤姐道:“恰是呢,只盼小我来发言解解闷儿。”贾瑞笑道:“我倒每天闲着,每天过来替嫂子解解闲闷可好不好?”凤姐笑道:“你哄我呢,你那边肯往我这里来。”贾瑞道:“我在嫂子跟前,如有一点大话,天打雷劈!只因平日闻得人说,嫂子是个短长人,在你跟前一点也错不得,以是唬住了我。现在见嫂子最是个有说有笑极疼人的,我如何不来,-死了也情愿!”凤姐笑道:“公然你是个明白人,比贾蓉两个强远了。我看他那样清秀,只当他们内心明白,谁知竟是两个胡涂虫,一点不知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