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贾瑞此时要命心甚切,无药不吃,只是白费钱,不见效。俄然这日有个跛足道人来化斋,口称专治冤业之症。贾瑞偏生在内就闻声了,直着声叫唤说:“快请进那位菩萨来救我!”一面叫,一面在枕上叩首。世人只得带了那羽士出去。贾瑞一把拉住,连叫“菩萨救我!”那羽士叹道:“你这病非药可医。我有个宝贝与你,你每天看时,此命可保矣。”说毕,从褡裢中取出一面镜子来-两面皆可照人,镜把上面錾着“风月宝鉴”四字-递与贾瑞道:“这物出自太虚幻景空灵殿上,警幻仙子所制,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有济世保生之功。以是带他到世上,单与那些聪明杰俊,风雅天孙等看照。千万不成照正面,只照他的后背,要紧,要紧!三今后吾来收取,管叫你好了。”说毕,佯常而去,世人苦留不住。
那贾瑞只盼不到早晨,偏生家里亲戚又来了,直等吃了晚餐才去,那天已有掌灯时候。又等他祖父安息了,方溜进荣府,直往那夹道中屋子里来等着,热锅上的蚂蚁普通,只是干转。左等不见人影,右听也没声响,心下自思:“别是又不来了,又冻我一夜不成?”正自胡猜,只见黑aa的来了一小我,贾瑞便意定是凤姐,不管皂白,饿虎普通,等那人刚至门前,便如猫捕鼠的普通,抱住叫道:“亲嫂子,等死我了。”说着,抱到屋里炕上就亲嘴扯裤子,满口里“亲娘”“亲爹”的乱叫起来。那人只不出声。贾瑞拉了本身裤子,硬帮帮的就想顶入。忽见灯光一闪,只见贾蔷举着个捻子照道:“谁在屋里?”只见炕上那人笑道:“瑞大叔要臊我呢。”贾瑞一见,倒是贾蓉,真臊的无地可入,不知要如何样才好,回身就要跑,被贾蔷一把揪住道:“别走!现在琏二嫂已经告到太太跟前,说你无端调戏他。他暂用了个脱身计,哄你在这边等着,太太气死畴昔,是以叫我来拿你。刚才你又拦住他,没的说,跟我去见太太!”
自此满心想凤姐,只不敢往荣府去了。贾蓉两个又常常的来索银子,他又怕祖父晓得,恰是相思尚且难禁,更又添了债务,白天工课又紧,他二十来岁人,尚未结婚,迩来想着凤姐,未免有那指头告了消乏等事,更兼两回冻恼驰驱,是以三五下里夹攻,不觉就得了一病:心内发收缩,口中无滋味,脚下如绵,眼中似醋,黑夜作烧,白天常倦,下溺连精,嗽痰带血。诸如此症,不上一年都添全了。因而不能支撑,一头睡倒,合上眼还只梦魂倒置,满口胡说胡话,惊怖非常。各式请医疗治,诸如肉桂,附子,鳖甲,麦冬,玉竹等药,吃了有几十斤下去,也不见个动静。倏又腊尽春回,这病更又沉重。代儒也着了忙,各处请医疗治,皆不见效。因厥后吃“独参汤”,代儒如何有这力量,只得往荣府来寻。王夫性命凤姐秤二两给他,凤姐回说:“前儿新近都替老太太配了药,那整的太太又说留着送杨提督的太太配药,偏生昨儿我已送了去了。”王夫人道:“就是我们这边没了,你打发小我往你婆婆那边问问,或是你珍大哥哥那府里再寻些来,凑着给人家。吃好了,救人一命,也是你的好处。”凤姐听了,也不遣人去寻,只得将些渣末泡须凑了几钱,命人送去,只说:“太太送来的,再也没了。”然后回王夫人,只说:“都寻了来,共凑了有二两送去。”
盼到早晨,公然黑地里摸入荣府,趁掩门时,钻入穿堂。果见乌黑无一人,往贾母那边去的流派已倒锁,只要向东的门未关。贾瑞侧耳听着,半日不见人来,忽听格登一声,东边的门也倒关了。贾瑞急的也不敢则声,只得悄悄的出来,将门撼了撼,关的铁桶普通。此时要求出去亦不能够,南北皆是大房墙,要跳亦无攀附。这屋内又是过家声,空落落,现是腊月气候,夜又长,朔风凛冽,侵肌裂骨,一夜几近未曾冻死。好轻易盼到凌晨,只见一个老婆子先将东门开了,出来叫西门。贾瑞瞅他背着脸,一溜烟抱着肩跑了出来,幸而气候尚早,人都未起,从后门一径跑回家去。本来贾瑞父母早亡,只要他祖父代孔教养。那代儒平日经验最严,不准贾瑞多走一步,恐怕他在外吃酒打赌,有误学业。今忽见他一夜不归,只料定他在外非饮即赌,嫖娼宿妓,那边想到这段公案,是以气了一夜。贾瑞也捻着一把汗,少不得返来扯谎,只说:“往娘舅家去了,入夜了,留我住了一夜。”代儒道:“自来出门,非禀我不敢擅出,如何昨日擅自去了?据此亦该打,何况是扯谎。”是以,发狠到底打了三四十扳,不准用饭,令他跪在院内读文章,定要补出十天的工课来方罢。贾瑞直冻了一夜,今又遭了苦打,且饿着肚子,跪着在风地里读文章,其苦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