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们道:“都还没散呢,在这里等着一齐散与他们吃。”鸳鸯道:“他们吃不了这些,挑两碗给二奶奶屋里平丫头送去。”凤姐儿道:“他早吃了饭了,不消给他。”鸳鸯道:“他不吃了,喂你们的猫。”婆子听了,忙拣了两样拿盒子送去。鸳鸯道:“素云那去了?”李纨道:“他们都在这里一处吃,又找他何为么。”鸳鸯道:“这就罢了。”凤姐儿道:“袭人不在这里,你倒是叫人送两样给他去。”鸳鸯传闻,便命人也送两样去后,鸳鸯又问婆子们:“返来吃酒的攒盒可装上了?”婆子道:“想必还得一会子。”鸳鸯道:“催着些儿。”婆子应喏了。
贾母向薛阿姨笑道:“我们走罢。他们姊妹们都不大喜好人来坐着,怕脏了屋子。我们别没眼色,端庄坐一回子船喝酒去。”说着大师起家便走。探春笑道:“这是那边的话,求着老太太姨太太来坐坐还不能呢。”贾母笑道:“我的这三丫头却好,只要两个玉儿可爱。返来吃醉了,我们偏往他们屋里闹去。”说着,世人都笑了,一齐出来。走未几远,已到了荇叶渚。那姑苏选来的几个驾娘早把两只棠木舫撑来,世人扶了贾母,王夫人,薛阿姨,刘姥姥,鸳鸯,玉钏儿上了这一只,掉队李纨也跟上去。凤姐儿也上去,立在舡头上,也要撑舡。贾母在舱内道:“这不是顽的,虽不是河里,也有好深的。你快不给我出去。”凤姐儿笑道:“怕甚么!老祖宗尽管放心。”说着便一篙点开。到了池当中,舡小人多,凤姐只觉乱晃,忙把篙子递与驾娘,方蹲下了。然后迎春姊妹等并宝玉上了那只,随后跟来。其他老嬷嬷散众丫环俱沿河随行。宝玉道:“这些破荷叶可爱,如何还不叫人来拔去。”宝钗笑道:“本年这几日,何曾饶了这园子闲了,每天逛,那边另有叫人来清算的工夫。”林黛玉道:“我最不喜好李义山的诗,只喜他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偏你们又不留着残荷了。”宝玉道:“公然好句,今后我们就别叫人拔去了。”说着已到了花溆的萝港之下,感觉阴沉彻骨,两滩上衰草残菱,更助秋情。
大师坐定,贾母先笑道:“我们先吃两杯,本日也行一令才成心机。”薛阿姨等笑道:“老太太天然有好酒令,我们如何会呢,放心要我们醉了。我们都多吃两杯就有了。”贾母笑道:“姨太太今儿也过谦起来,想是厌我老了。”薛阿姨笑道:“不是谦,只怕行不上来倒是笑话了。”王夫人忙笑道:“便说不上来,就便多吃一杯酒,醉了睡觉去,另有谁笑话我们不成。”薛阿姨点头笑道:“依令。老太太到底吃一杯令酒才是。”贾母笑道:“这个天然。”说着便吃了一杯。
凤姐儿等来至探春房中,只见他娘儿们正谈笑。探春素喜阔朗,这三间屋子并未曾隔断。本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流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普通。那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lt;lt;烟雨图gt;gt;,摆布挂着一副春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小巧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中间挂着小锤。那板儿略熟了些,便要摘那锤子要击,丫环们忙拦住他。他又要佛手吃,探春拣了一个与他说:“顽罢,吃不得的。”东边便设着卧榻,拔步床上悬着翠绿双绣花草草虫的纱帐。板儿又跑过来看,说“这是蝈蝈,这是蚂蚱”。刘姥姥忙打了他一巴掌,骂道:“下作黄子,没干没净的乱闹。倒叫你出去瞧瞧,就上脸了。”打的板儿哭起来,世人忙安慰方罢。贾母因隔着纱窗今后院内看了一回,说道:“后廊檐下的梧桐也好了,就只细些。”正说话,忽一阵风过,模糊听得鼓乐之声。贾母问“是谁家结婚呢?这里临街倒近。”王夫人等笑回道:“街上的那边听的见,这是我们的那十几个女孩子们练习吹打呢。”贾母便笑道:“既是他们演,何不叫他们出去练习。他们也逛一逛,我们可又乐了。”凤姐传闻,忙命人出去叫来,又一面叮咛摆下条桌,铺上红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