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打发了平儿来答复不能来,为发放年例正忙。湘云见了平儿,那边肯放。平儿也是个好顽的,平日跟着凤姐儿无所不至,见如此风趣,乐得顽笑,因此褪去手上的镯子,三个围着火炉儿,便要先烧三块吃。那边宝钗黛玉平素看惯了,不觉得异,宝琴等及李婶深为罕事。探春与李纨等已议定了题韵。探春笑道:“你闻闻,香气这里都闻见了,我也吃去。”说着,也找了他们来。李纨也随来讲:“客已齐了,你们还吃不敷?”湘云一面吃,一面说道:“我吃这个方爱吃酒,吃了酒才有诗。若不是这鹿肉,今儿断不能作诗。”说着,只见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那边笑。湘云笑道:“傻子,过来尝尝。”宝琴笑说:“怪脏的。”
宝玉来至芦雪庵,只见丫环婆子正在那边扫雪开径。本来这芦雪庵盖在傍山临水河滩之上,一带几间,茅檐土壁,槿篱竹牖,推窗便可垂钓,四周都是芦苇掩覆,一条去径逶迤穿芦度苇畴昔,便是藕香榭的竹桥了。众丫环婆子见他披蓑戴笠而来,却笑道:“我们才说正少一个渔翁,现在都全了。女人们吃了饭才来呢,你也太性急了。”宝玉听了,只得返来。刚至沁芳亭,见探春正从秋爽斋来,围着大红猩猩毡大氅,戴着观音兜,扶着小丫头,前面一个妇人打着青绸油伞。宝玉知他往贾母处去,便立在亭边,等他来到,二人一同出园前去。宝琴正在里间房内梳洗换衣。
黛玉笑道:“谁知他竟真是个好人,我平日只当他藏奸。”因把说错了酒令起,连送燕窝病中所谈之事,细细奉告了宝玉。宝玉方知原因,因笑道:“我说呢,正迷惑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本来是从小孩儿口没遮拦'就接结案了。”黛玉因又提及宝琴来,想起本身没有骀19矛不免又哭了。宝玉忙劝道:“你又自寻烦恼了。你瞧瞧,本年比旧年更加瘦了,你还不保养。每天好好的,你必是自寻烦恼,哭一会子,才算完了这一天的事。”黛玉拭泪道:“迩来我只觉心伤,眼泪却象比旧幼年了些的。内心尽管酸痛,眼泪却未几。”宝玉道:“这是你哭惯了内心疑的,岂有眼泪会少的!”正说着,只见他屋里的小丫头子送了猩猩毡大氅来,又说:“大奶奶才打发人来讲,下了雪,要商讨明日请人作诗呢。”一语未了,只见李纨的丫头走来请黛玉。宝玉便邀着黛玉同往稻香村来。黛玉换上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快意绦,头上罩了雪帽。二人一齐踏雪行来。只见众姊妹都在那边,都是一色大红猩猩毡与羽毛缎大氅,独李纨穿一件青哆罗呢对襟褂子,薛宝钗穿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的鹤氅;邢岫烟还是家常旧衣,并无避雪之衣。一时史湘云来了,穿戴贾母与他的一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发热大褂子,头上带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又围着大貂鼠风领。黛玉先笑道:“你们瞧瞧,孙行者来了。他普通的也拿着雪褂子,用心装出个小骚达子来。”
一时大师散后,进园齐往芦雪庵来,听李纨出题限韵,独不见湘云宝玉二人。黛玉道:“他两个再到不了一处,若到一处,生出多少故事来。这会子必然算计那块鹿肉去了。”正说着,只见李婶也走来看热烈,因问李纨道:“如何一个带玉的哥儿和那一个挂金麒麟的姐儿,那样洁净清秀,又很多吃的,他两个在那边商讨着要吃生肉呢,说的有来有去的。我只不信肉也生吃得的。”世人听了,都笑道:“了不得,快拿了他两个来。”黛玉笑道:“这但是云丫头闹的,我的卦再不错。”李纨等忙出来找着他两个说道:“你们两个要吃生的,我送你们到老太太那边吃去。那怕吃一只生鹿,撑病了不与我相干。这么大雪,怪冷的,替我作祸呢。”宝玉笑道:“没有的事,我们烧着吃呢。”李纨道:“这还罢了。”只见老婆们拿了铁炉,铁叉,铁丝チ来,李纨道:“细心割了手,不准哭!”说着,同探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