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次日一早,宝玉因内心挂念着这事,一夜没好生得睡,天亮了就爬起来。翻开帐子一看,虽门窗尚掩,只见窗上光辉夺目,心内早迟疑起来,抱怨定是晴了,日光已出。一面忙起来揭起窗屉,从玻璃窗内往外一看,本来不是日光,竟是一夜大雪,下将有一尺多厚,天上还是搓绵扯絮普通。宝玉此时欢乐非常,忙唤人起来,プ漱已毕,只穿一件茄色哆罗呢狐皮袄子,罩一件海龙皮小小鹰膀褂,束了腰,披了玉针蓑,戴上金藤笠,登上沙棠屐,忙忙的往芦雪庵来。出了院门,四顾一望,并无二色,远远的是青松翠竹,本身却如装在玻璃盒内普通。因而走至山坡之下,顺着山脚刚转畴昔,已闻得一股寒香拂鼻。转头一看,恰是妙玉门前栊翠庵中有十数株红梅如胭脂普通,映着雪色,分外显得精力,好不风趣!宝玉便立住,细细的赏玩一回方走。只见蜂腰扳桥上一小我打着伞走来,是李纨打发了请凤姐儿去的人。
贾母王夫人身分喜李纨贤惠,且年青守节,令人敬伏,今见他寡婶来了,便不肯令他外头去住。那李婶虽非常不肯,无法贾母执意不从,只得带着李纹李绮在稻香村住下来。
当下安插既定,谁知保龄侯史鼐又迁委了外省大员,不日要带了家眷去上任。贾母因舍不得湘云,便留下他了,接到家中,原要命凤姐儿另设一处与他住。史湘云执意不肯,只要与宝钗一处住,是以就罢了。
此时大观园中比先更热烈了多少。李纨为首,余者迎春,探春,惜春,宝钗,黛玉,湘云,李纹,李绮,宝琴,邢岫烟,再添上凤姐儿和宝玉,一共十三个。叙起年庚,除李纨年纪最长,他十二小我皆不过十五六七岁,或有这三个同年,或有那五个共岁,或有这两个同月同日,那两个同刻同时,所差者大半是时候月分罢了。连他们本身也不能细细分晰,不过是“弟”“兄”“姊”“妹”四个字随便乱叫。
博得嫦蛾应借问,缘何不使永团聚!世人看了笑道:“这首不但好,并且新巧成心趣。可知鄙谚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故意人。社里必然请你了。”香菱听了心下不信,料着是他们坦白本身的话,还尽管问黛玉宝钗等。
湘云笑道:“你们瞧瞧我里头打扮的。”一面说,一面脱了褂子。只见他里头穿戴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镶魁首秋香色盘金五色绣龙局促袖掩衿银鼠短袄,内里短短的一件水红装缎狐肷褶子,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胡蝶结实长穗五色宫绦,脚下也穿戴皮小靴,越显的蜂腰猿背,鹤势螂形。世人都笑道:“偏他只爱打扮成个小子的样儿,原比他打扮女儿更美丽了些。”湘云道:“快商讨作诗!我听听是谁的店主?”李纨道:“我的主张。想来昨儿的正日已过了,再等正日又太远,可巧又下雪,不如大师凑个社,又替他们拂尘,又能够作诗。你们意义如何样?”宝玉先道:“这话非常。只是本日晚了,若到明儿,晴了又无趣。”
现在香菱正满心对劲只想作诗,又不敢非常罗唣宝钗,可巧来了个史湘云。那史湘云又是极爱说话的,那边禁得起香菱又就教他谈诗,更加高了兴,没昼没夜高谈阔论起来。宝钗因笑道:“我实在聒噪的受不得了。一个女孩儿家,尽管拿着诗作端庄事讲起来,叫有学问的人听了,反笑话说不守本分的。一个香菱没闹清,偏又添了你这么个话口袋子,满嘴里说的是甚么:如何是杜工部之沉郁,韦姑苏之淡雅,又如何是温八叉之绮靡,李义山之隐僻。放着两个现成的诗家不晓得,提那些死人做甚么!”湘云听了,忙笑问道:“是那两个?好姐姐,你奉告我。”宝钗笑道:“呆香菱之心苦,疯湘云之话多。”湘云香菱听了,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