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蓑江上秋闻笛,红袖楼头夜倚栏。
贾母王夫人身分喜李纨贤惠,且年青守节,令人敬伏,今见他寡婶来了,便不肯令他外头去住。那李婶虽非常不肯,无法贾母执意不从,只得带着李纹李绮在稻香村住下来。
湘云笑道:“你们瞧瞧我里头打扮的。”一面说,一面脱了褂子。只见他里头穿戴一件半新的靠色三镶魁首秋香色盘金五色绣龙局促袖掩衿银鼠短袄,内里短短的一件水红装缎狐肷褶子,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胡蝶结实长穗五色宫绦,脚下也穿戴皮小靴,越显的蜂腰猿背,鹤势螂形。世人都笑道:“偏他只爱打扮成个小子的样儿,原比他打扮女儿更美丽了些。”湘云道:“快商讨作诗!我听听是谁的店主?”李纨道:“我的主张。想来昨儿的正日已过了,再等正日又太远,可巧又下雪,不如大师凑个社,又替他们拂尘,又能够作诗。你们意义如何样?”宝玉先道:“这话非常。只是本日晚了,若到明儿,晴了又无趣。”
现在香菱正满心对劲只想作诗,又不敢非常罗唣宝钗,可巧来了个史湘云。那史湘云又是极爱说话的,那边禁得起香菱又就教他谈诗,更加高了兴,没昼没夜高谈阔论起来。宝钗因笑道:“我实在聒噪的受不得了。一个女孩儿家,尽管拿着诗作端庄事讲起来,叫有学问的人听了,反笑话说不守本分的。一个香菱没闹清,偏又添了你这么个话口袋子,满嘴里说的是甚么:如何是杜工部之沉郁,韦姑苏之淡雅,又如何是温八叉之绮靡,李义山之隐僻。放着两个现成的诗家不晓得,提那些死人做甚么!”湘云听了,忙笑问道:“是那两个?好姐姐,你奉告我。”宝钗笑道:“呆香菱之心苦,疯湘云之话多。”湘云香菱听了,都笑起来。
凤姐打发了平儿来答复不能来,为发放年例正忙。湘云见了平儿,那边肯放。平儿也是个好顽的,平日跟着凤姐儿无所不至,见如此风趣,乐得顽笑,因此褪去手上的镯子,三个围着火炉儿,便要先烧三块吃。那边宝钗黛玉平素看惯了,不觉得异,宝琴等及李婶深为罕事。探春与李纨等已议定了题韵。探春笑道:“你闻闻,香气这里都闻见了,我也吃去。”说着,也找了他们来。李纨也随来讲:“客已齐了,你们还吃不敷?”湘云一面吃,一面说道:“我吃这个方爱吃酒,吃了酒才有诗。若不是这鹿肉,今儿断不能作诗。”说着,只见宝琴披着凫靥裘站在那边笑。湘云笑道:“傻子,过来尝尝。”宝琴笑说:“怪脏的。”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轮鸡唱五更残。
黛玉笑道:“谁知他竟真是个好人,我平日只当他藏奸。”因把说错了酒令起,连送燕窝病中所谈之事,细细奉告了宝玉。宝玉方知原因,因笑道:“我说呢,正迷惑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本来是从小孩儿口没遮拦'就接结案了。”黛玉因又提及宝琴来,想起本身没有骀19矛不免又哭了。宝玉忙劝道:“你又自寻烦恼了。你瞧瞧,本年比旧年更加瘦了,你还不保养。每天好好的,你必是自寻烦恼,哭一会子,才算完了这一天的事。”黛玉拭泪道:“迩来我只觉心伤,眼泪却象比旧幼年了些的。内心尽管酸痛,眼泪却未几。”宝玉道:“这是你哭惯了内心疑的,岂有眼泪会少的!”正说着,只见他屋里的小丫头子送了猩猩毡大氅来,又说:“大奶奶才打发人来讲,下了雪,要商讨明日请人作诗呢。”一语未了,只见李纨的丫头走来请黛玉。宝玉便邀着黛玉同往稻香村来。黛玉换上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快意绦,头上罩了雪帽。二人一齐踏雪行来。只见众姊妹都在那边,都是一色大红猩猩毡与羽毛缎大氅,独李纨穿一件青哆罗呢对襟褂子,薛宝钗穿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的鹤氅;邢岫烟还是家常旧衣,并无避雪之衣。一时史湘云来了,穿戴贾母与他的一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里子里外发热大褂子,头上带着一顶挖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又围着大貂鼠风领。黛玉先笑道:“你们瞧瞧,孙行者来了。他普通的也拿着雪褂子,用心装出个小骚达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