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只见小丫头子返来讲:“平女人正有事,问我何为么,我奉告了他,他说:。既如许,且撵他出去,奉告了林大娘在角门外打他四十板子就是了。”那婆子听如此说,自不舍得出去,便又泪流满面,央告袭人等说:“好轻易我出去了,何况我是孀妇,家里没人,恰好一心无挂的在里头伏侍女人们。女人们也便宜,我家里也省些搅过。我这一去,又要本身生火度日,将来不免又没了度日。”袭人见他如此,早又心软了,便说:“你既要在这里,又不守端方,又不传闻,又乱打人。那边弄你这个不晓事的来,每天斗口,也叫人笑话,失了体统。”晴雯道:“理他呢,打发去了是端庄。谁和他去对嘴对舌的。”那婆子又央世人道:“我虽错了,女人们叮咛了,我以悔怨改。女人们那不是行好积善。”一面又央告春燕道:“原是我为打你起的,究竟没打成你,我现在反受了罪?你也替我说说。”宝玉见如此不幸,只得留下,叮咛他不成再闹。那婆子走来一一的谢过了下去。
一日清晓,宝钗春困已醒,搴帷下榻,微觉轻寒,启户视之,见园中土润苔青,本来五更时落了几点微雨。因而唤起湘云等人来,一面梳洗,湘云因说两腮作痒,恐又犯了杏癍癣,因问宝钗要些蔷薇硝来。宝钗道:“前儿剩的都给了妹子。”因说:“颦儿配了很多,我正要和他要些,因本年竟没发痒,就忘了。”因命莺儿去取些来。莺儿应了才去时,蕊官便说:“我同你去,趁便瞧瞧藕官。”说着,一径同莺儿出了蘅芜苑。
莺儿忙道:“那是我们编的,你老别指桑骂槐。”那婆子深妒袭人晴雯一干人,已知凡房中大些的丫环都比他们有些体统权势,凡见了这一干人,心中又畏又让,未免又气又恨,亦且迁怒于众,复又瞥见了藕官,又是他令姊的朋友,四周凑成一股肝火。
荣府内赖大添派人丁上夜,将两处厅院都关了,一应出入人等,皆走西边小角门。日落时,便命关了仪门,不放人出入。园中前后东西角门亦皆关锁,只留王夫人大房以后常系他姊妹出入之门,东边通薛阿姨的角门,这两门因在内院,不必关锁。内里鸳鸯和玉钏儿也各将上房关了,自领丫环婆子下房去安息。每日林之孝之妻出去,带领十来个婆子上夜,穿堂内又添了很多小厮们坐更打梆子,已安插得非常安妥。
现在出去了,老姑嫂两个照看得谨谨慎慎,一根草也不准人动。你还掐这些花儿,又折他的嫩树,他们马上就来,细心他们抱怨。“莺儿道。”别人乱折乱掐使不得,独我使得。自从分了地基以后,每日里各房皆有分例,吃的不消算,单管花草顽意儿。谁管甚么,每日谁就把各房里女人丫头戴的,需求各色送些折枝的去,另有插瓶的。唯有我们说了:。一概不消送,等要甚么再和你们要。究竟没有要过一次。我今便掐些,他们也不美意义说的。“
一语未了,他女人公然拄了拐走来。莺儿春燕等忙让坐。那婆子见采了很多嫩柳,又见藕官等都采了很多鲜花,心内便不受用,看着莺儿编,又不好说甚么,便说春燕道:“我叫你来照看照看,你就贪住顽不去了。倘或叫起你来,你又说我使你了,拿我做隐身符儿你来乐。”春燕道:“你老又使我,又怕,这会子反说我。莫非把我劈做八瓣子不成?”莺儿笑道:“姑妈,你别信小燕的话。这都是他摘下来的,烦我给他编,我撵他,他不去。”春燕笑道:“你可少顽儿,你只顾顽儿,白叟家就当真了。”那婆子本是愚顽之辈,兼之年近昏,惟利是命,一概情面不管,正心疼肝断,无计可施,听莺儿如此说,便以老卖老,拿起柱杖来向春燕身上击上几下,骂道:“小蹄子,我说着你,你还和我强嘴儿呢。你妈恨的牙根痒痒,要撕你的肉吃呢。你还来和我强梆子似的。”打的春燕又愧又急,哭道:“莺儿姐姐顽话,你老就当真打我。我妈为甚么恨我?我又没烧胡了洗脸水,有甚么不是!”莺儿本是顽话,忽见婆子当真动了气,忙上去拉住,笑道:“我才是顽话,你白叟家打他,我岂不愧?”那婆子道:“女人,你别管我们的事,莫非为女人在这里,不准我管孩子不成?”莺儿闻声这般蠢话,便负气红了脸,撒了手嘲笑道:“你白叟家要管,那一刻管不得,偏我说了一句顽话就管他了。我看你老管去!”说着,便坐下,仍编柳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