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破三春光不长,缁衣顿改昔年妆。
那日公然来了几个女人,都是艳妆丽服。邢夫人接了出来,叙了些闲话。那来人本知是个诰命,也不敢待慢。邢夫人因事不决,也没有和巧姐申明,只说有亲戚来瞧,叫他去见。那巧姐到底是个小孩子,那管这些,便跟了奶妈过来。平儿不放心,也跟着来。只见有两个宫人打扮的,见了巧姐便浑身高低一看,更又起家来拉着巧姐的手又瞧了一遍,略坐了一坐就走了。倒把巧姐看得羞臊,回到房中迷惑,想来没有这门亲戚,便问平儿。平儿先瞥见来头,却也猜着八九必是相亲的。“但是二爷不在家,大太太作主,到底不知是那府里的。若说是仇家亲,不该如许相看。瞧那几小我的来头,不象是本支王府,好象是外头路数现在且不必和女人申明,且探听明白再说。”
贾兰道:“叔叔既如许,就拟几个题目,我跟着叔叔作作,也好出来混场,别到当时交了白卷子惹人笑话。不但笑话我,人家连叔叔都要笑话了。”宝玉道:“你也不至如此。”说着,宝钗命贾兰坐下。宝玉仍坐在原处,贾兰侧身坐了。两个谈了一回文,不觉喜动色彩。宝钗见他爷儿两个谈得欢畅,便仍进屋里去了。心中细想宝玉此光阴景,或者觉悟过来了,只是刚才说话,他把那“今后而止”四字单单的答应,这又不知是甚么意义了。宝钗尚自踌躇,唯有袭人看他爱讲文章,提到了局,更又欣然。内心想道:“阿弥陀佛!好轻易讲四书似的才讲过来了!”这里宝玉和贾兰讲文,莺儿沏过茶来,贾兰站起来接了。又说了一会子了局的端方并请甄宝玉在一处的话,宝玉也甚似情愿。一时贾兰归去,便将书子留给宝玉了。
那宝玉拿着书子,笑嘻嘻走出去递给麝月收了,便出来将那本lt;lt;庄子gt;gt;收了,把几部向来最对劲的,如lt;lt;参同契gt;gt;lt;lt;元命苞gt;gt;lt;lt;五灯会元gt;gt;之类,叫出麝月秋纹莺儿等都搬了搁在一边。宝钗见他这番行动,甚为罕异,因欲摸索他,便笑问道:“不看他倒是端庄,但又何必搬开呢。”宝玉道:“现在才明白过来了。这些书都算不得甚么,我还要一火焚之,方为洁净。”宝钗听了更欣喜非常。只听宝玉口中微吟道:“内典语中无佛性,金丹法外有灵药。”宝钗也没很听真,只听得“无佛性”“有灵药”几个字,心中转又猜疑,且看他作何风景。宝玉便命麝月秋纹等清算一间静室,把那些语录名稿及应制诗之类都找出来搁在静室中,本身却当真悄悄的用起功来。宝钗这才放了心。
宝玉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一第呢,实在也不是甚么难事,倒是你这个。今后而止,不枉天恩祖德'却还不离其宗。”宝钗未及答言,袭人过来讲道:“刚才二奶奶说的古圣先贤,我们也不懂。我只想着我们这些人从小儿辛辛苦苦跟着二爷,不知陪了多少谨慎,论起理来原该当的,但只二爷也该谅解谅解。况二奶奶替二爷在老爷太太跟前行了多少孝道,就是二爷不以伉俪为事,也不成太孤负了民气。至于神仙那一层更是大话,谁见过有走到尘寰来的神仙呢!那边来的这么个和尚,说了些混话,二爷就信了真。二爷是读书的人,莫非他的话比老爷太太还重么!”宝玉听了,低头不语。
那贾芸闻声贾蔷的谎话,内心便没想头,连日在外又输了好些银钱,无所赔偿,便和贾环相商。贾环本是一个钱没有的,虽是赵姨娘积储些微,早被他弄光了,那能照顾人家。便想起凤姐待他刻薄,要趁贾琏不在家要摆布巧姐出气,遂把这个当叫贾芸来上,用心的抱怨贾芸道:“你们年纪又大,放着弄银钱的事又不敢办,倒和我没有钱的人相商。”贾芸道:“三叔,你这话说的倒好笑,我们一块儿顽,一块儿闹,那边有银钱的事。”贾环道:“不是前儿有人说是外藩要买个偏房,你们何反面王大舅筹议把巧姐说给他呢?”贾芸道:“叔叔,我说句招你活力的话,外藩花了钱买人,还想能和我们走动么。”贾环在贾芸耳边说了些话,贾芸固然点头,只道贾环是小孩子的话,也不当事。刚好王仁走来讲道:“你们两小我筹议些甚么,瞒着我么?”贾芸便将贾环的话附耳低言的说了。王仁鼓掌道:“这倒是一种功德,又有银子。只怕你们不能,如果你们敢办,我是亲娘舅,做得主的。只要环老三在大太太跟前那么一说,我找邢大舅再一说,太太们问起来你们齐打伙说好就是了。”贾环等商讨定了,王仁便去找邢大舅,贾芸便去回邢王二夫人,说得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