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道:“你夙来最明白的,如何这会子那样的焦急起来了。”鸳鸯道:“不是我焦急,为的是大太太是不管事的,老爷是怕招摇的,如果二奶奶内心也是老爷的想头,说抄过家的人家丧事还是这么好,将来又要抄起来,也就不顾起老太太来,如那边!在我呢是个丫头,好歹碍不着,到底是这里的申明。”凤姐道:“我晓得了,你尽管放心,有我呢!”鸳鸯千恩万谢的托了凤姐。那凤姐出来想道:“鸳鸯这东西好古怪,不知打了甚么主张,论理老太太身上本该面子些。嗳,不要管他,且按着我们家先前的模样办去。”因而叫了旺儿家的来把话传出去请二爷出去。未几时,贾琏出去,说道:“如何找我?你在里头照顾着些就是了。反正作主是我们二老爷,他说如何着我们就如何着。”
凤姐道:“没有呢。”贾母道:“早该恩赐完了才好。我们大老爷和珍儿是在外头乐了,最可爱的是史丫头没知己,如何总不来瞧我。”鸳鸯等明知其故,都不言语。贾母又瞧了一瞧宝钗,叹了口气,只见脸上发红。贾政知是回光返照,即忙进上参汤。贾母的牙关已经紧了,合了一回眼,又睁着满屋里瞧了一瞧。王夫人宝钗上去悄悄扶着,邢夫人凤姐等便忙穿衣,地下婆子们已将床安设伏贴,铺了被褥,闻声贾母喉间略一响动,脸变笑容,竟是去了,享年八十三岁。众婆子疾忙停床。因而贾政等在外一边跪着,邢夫人等在内一边跪着,一齐举起哀来。内里家人百般预备齐备,只听里头信儿一传出来,从荣府大门起至内宅门扇扇大开,一色净白纸糊了,孝棚高起,大门前的牌坊立时竖起,高低人等顿时成服。贾政报了丁忧。礼部奏闻,主上深仁厚泽,念及世代功劳,又系元妃祖母,赏银一千两,谕礼部主祭。家人们各处报丧。众亲朋虽知贾家势败,今见圣恩昌大,都来探丧。择了吉时成殓,停灵正寝。贾赦不在家,贾政为长,宝玉,贾环,贾兰是亲孙,年纪又小,都应守灵。贾琏虽也是亲孙,带着贾蓉尚可分拨家人办事。虽请了些男女外亲来照顾,内里邢王二夫人,李纨,凤姐,宝钗等是应灵旁抽泣的,尤氏虽可照顾,他贾珍外出依住荣府,一贯总不上前,且又荣府的事不甚谙练。贾蓉的媳妇更不必说了。惜春年小,虽在这里长的,他于家事全不晓得。以是内里竟无一人支撑,只要凤姐能够看管里头的事。况又贾琏在外作主,里外他二人倒也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