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只听湘云笑问:“那一个本国美人来了?”一头说,一头果和香菱来了。世人笑道:“人未见形,先已闻声。”宝琴等忙让坐,遂把方才的话重叙了一遍。湘云笑道:“快念来听听。”宝琴因念叨:
贾母道:“恰是这话了。前次我要说这话,我见你们的大事多,现在又添出这些事来,你们当然不敢抱怨,未免想着我只顾疼这些小孙子、孙女儿们,就不体贴你们这当家人了。你既这么说,更好了。”是以时薛阿姨、李婶都在坐,邢夫人及尤氏婆媳也都过来存候,还未畴昔,贾母向王夫人等说道:“今儿我才说这话,平日我不说:一则怕逞了凤丫头的脸,二则世人不平。今儿你们都在这里,都是颠末妯娌姑嫂的,另有像他如许想获得的没有?”薛阿姨、李婶、尤氏等齐笑说:“端的少有。别人不过是礼上面子情儿,实在她是真疼小叔子、小姑子。就是老太太跟前,也是真孝敬。”贾母点头叹道:“我虽疼他,我又怕她太聪明,也不是功德。”凤姐儿忙笑道:“这话老祖宗说差了。世人都说,“太聪明聪明,怕活不长”。世人都说得,世人都信得,独老祖宗不当说,不当信。老祖宗只要聪明聪明过我十倍的,如何现在如许福寿双全的?只怕我明儿还胜老祖宗一倍呢!我活一千岁后,等老祖宗归了西,我才死呢。”贾母笑道:“世人都死了,单剩下我们两个老妖精,有甚么意义!”说得世人都笑了。
世人都称奇道异。宝玉忙笑道:“好mm,你拿出来我瞧瞧。”宝琴笑道:“在南京收着呢,此时那边去取来?”宝玉听了,大失所望,便说:“没福得见这世面!”黛玉笑拉宝琴道:“你别哄我们。我晓得你这一来,你的这些东西一定放在家里,天然都是要带了来的,这会子又扯谎说没带来。他们虽信,我是不信的。”宝琴便红了脸,低头浅笑不语。宝钗笑道:“偏这个颦儿惯说这些口语,把你就聪明的。”黛玉笑道:“若带了来,就给我们见地见地也罢了。”宝钗笑道:“箱子、笼子一大堆,还没理清,晓得在哪个里头呢!等过日清算清了,找出来,大师再看就是了。”又向宝琴道:“你若记得,何不念念我们听听。”宝琴方答道:“记得是一首五言律,本国的女子,也就难为她了。”宝钗道:“你且别念,等把云儿叫了来,也叫她听听。”说着,便叫小螺来,叮咛道:“你到我那边去,就说我们这里有一个本国美人来了,作得好诗,请你这‘诗疯子’来瞧去,再把我们‘诗白痴’也带来。”小螺笑着去了。
麝月道:“这小娼妇也见过些东西,如何这么眼皮子浅。”平儿道:“究竟这镯子能多重,原是二奶奶说的,这叫做‘虾须镯’,倒是这颗珠子还罢了。晴雯那蹄子是块爆炭,要奉告了她,她是忍不住的。一时气了,或打或骂,还是嚷出来不好,以是单奉告你留意就是了。”说着,便作辞而去。
晴雯服了药,至晚间又服二和,夜间虽有些汗,还未见效,还是发热头疼,鼻塞声重。次日,王太医又来诊视,另加减汤剂。固然稍减了烧,还是头疼。宝玉便命麝月:“取鼻烟来,给她嗅些,痛打几个嚏喷,就通了关窍。”麝月果然去取了一个金镶双扣金星玻璃的一个扁盒来,递与宝玉。宝玉便揭翻盒扇,内里有西洋珐琅的黄发赤身女子,两肋又有肉翅,内里盛着些真正汪恰洋烟。晴雯只顾看画儿,宝玉道:“嗅些,走了气就不好了。”晴雯传闻,忙用指甲挑了些嗅入鼻中,不见如何。便又多多挑了些嗅入。忽觉鼻中一股酸辣,透入囟门,接连打了五六个嚏喷,眼泪鼻涕,顿时齐流。晴雯忙收了盒子,笑道:“了不得,好辣,快拿纸来!”早有小丫头子递过一搭仔细纸,晴雯便一张一张的拿来醒鼻子。宝玉笑问:“如何?”晴雯笑道:“果觉通快些,只是太阳还疼。”宝玉笑道:“干脆尽用西洋药治一治,只怕就好了。”说着,便命麝月:“和二奶奶要去,就说我说了,姐姐那边常有那西洋贴头疼的膏子药,叫做‘依弗哪’,找寻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