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小厮手里拿着个禀帖,并一篇帐目,回说:“黑山村的乌庄头来了。”贾珍道:“这个老砍头的今儿才来。”说着,贾蓉接过禀帖和帐目,忙展开捧着,贾珍倒背着两手,向贾蓉手内看去,那红禀帖上写着:“门下庄头乌进孝叩请爷、奶奶万福金安,并公子蜜斯金安。新春大喜大福,荣贵安然,加官进禄,万事快意。”贾珍笑道:“农户人有些意义。”贾蓉也忙笑说:“别看文法,只取个吉利罢了。”一面忙展开票据看时,只见上面写着:“大鹿三十只,獐子五十只,瓟子五十只,暹猪二十个,汤猪二十个,龙猪二十个,野猪二十个,家腊猪二十个,野羊二十个,青羊二十个,家汤羊二十个,家风羊二十个,鲟鳇鱼二个,各色杂鱼二百斤,活鸡、鸭、鹅各二百只,风鸡、鸭、鹅二百只,野鸡、兔子各二百对,熊掌二十对,鹿筋二十斤,海参五十斤,鹿舌五十条,牛舌五十条,蛏干二十斤,榛、松、桃、杏穰各二口袋,大对虾五十对,干虾二百斤,银霜炭上等选用一千斤,中等二千斤,柴炭三万斤,御田胭脂米二石,碧糯五十斛,白糯五十斛,粉粳五十斛,正色粱谷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石,各色干菜一车,外卖粱谷,牲口各项折银二千五百两。外门下贡献哥儿姐儿顽意:活鹿两对,活白兔四对,黑兔四对,活锦鸡两对,西洋鸭两对。”
贾珍便命:“带进他来。”一时,只见乌进孝出去,只在院内叩首存候。贾珍命人拉他起来,笑说:“你还结实。”乌进孝笑回道:“托爷的福,还走得动。”贾珍道:“你儿子也大了,该叫他逛逛也罢了。”乌进孝笑道:“不瞒爷说,小的们走惯了,不来也闷得慌。他们可不是都情愿来见见天子脚下的世面?他们到底年青,怕路上有闪失,再过几年便可放心了。”贾珍道:“你走了几日?”乌进孝道:“回爷的话,本年雪大,外头都是四五尺深的雪,前日俄然一暖一化,路上竟难走得很,担搁了几日。虽走了一个月零两日,因日子有限了,怕爷心焦,可不赶着来了。”贾珍道:“我说呢,如何今儿才来。我才看那票据上,本年你这老货又来打擂台来了。”乌进孝忙进前了两步,回道:“回爷说,本年年景实在不好。从三月下雨起,接接连连直到八月,竟没有连续晴过五日。玄月里一场碗大的雹子,方近一千三百里地,连人带房并牲口粮食,打伤了上千上万的,以是才如许。小的并不敢扯谎。”贾珍皱眉道:“我算定了,你起码也有五千两银子来,这够做甚么的?现在你们一共只剩了八九个庄子,本年倒有两处报了旱涝,你们又打擂台,真真是又教别过年了。”乌进孝道:“爷的这处所还算好呢!我兄弟离我那边只一百多里,谁知竟大差了。他现管着那府里八处庄地,比爷这边多着几倍,本年也只这些东西,不过量二三千两银子,也是有饥荒打呢。”贾珍道:“恰是呢,我这边倒能够,没有甚么外项大事,不过是一年的用度。我受用些就费些;我受些委曲就省些。再者年例送人请人,我把脸皮厚些。可省些也就完了。比不得那府里,这几年添了很多费钱的事,必然不成免是要花的,却又不添些银子财产。这一二年倒赔了很多,反面你们要,找谁去?”
袭人送母殡后,业已返来,麝月便将平儿所说宋妈坠儿一事,并晴雯撵逐坠儿出去,也曾回过宝玉等语,一一的奉告了一遍。袭人也没别说,只说太性急了些。只因李纨亦因时气感冒,邢夫人又正害火眼,迎春岫烟皆畴昔朝夕侍药,李婶之弟又接了李婶和李纹李绮家去住几日,宝玉又见袭人常常思母含悲,晴雯犹未大愈,是以诗社之日,皆未有人作兴,便空了几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