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儿道:“虽如此说,但宝玉为人,不管青红皂白,爱兜揽事情。别人再求求他去,他又搁不住人两句好话,给他个炭篓子戴上,甚么事他不该承。我们若信了,将来若大事也如此,如何治人。还要细细的寻求才是。依我的主张,把太太屋里的丫头都拿来,虽不便擅加鞭挞,只叫她们垫着磁瓦子跪在太阳地下,茶饭也别给吃。一日不说跪一日,便是铁打的,一日也管招了。又道是‘苍蝇不抱无缝的蛋’。固然这柳家的没偷,到底有些影儿。人才说她。虽不加贼刑,也革出不消。朝廷家原有挂误的,倒也不算委曲了她。”平儿道:“何必来操这心!‘得罢休时须罢休’,甚么大不了的事,乐得不施恩呢!依我说,纵在这屋里操上一百分的心,毕竟我们是回那边屋里去的。没的结些小人仇恨,令人含怨。何况本身又三灾八难的,好轻易怀了一个哥儿,到了六七个月还掉了,焉知不是平日劳累过分,气恼伤着的!现在乘早儿见一半不见一半的,也倒罢了。”一席话,说得凤姐儿倒笑了,说道:“凭你这小蹄子发放去罢。我才精爽些了,没的调皮。”平儿笑道:“这不是端庄话?”说毕,回身出来,一一发放。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化。
当时李纨正因兰哥儿病了,不睬事件,只命去见探春。探春已归房。人回出来,丫环们都在院内乘凉,探春在内盥沐,只要待书回出来。半日,出来讲:“女人晓得了,叫你们找平儿回二奶奶去。”林之孝家的只得领出来。到凤姐儿那边,先找着了平儿,平儿出来回了凤姐。凤姐方才歇下,闻声此事,便叮咛:“将她娘打四十板子,撵出去,永不准进二门;把五儿打四十板子,立即交给庄子上,或卖或配人。”平儿听了出来依言叮咛了林之孝家的。五儿吓得哭哭啼啼,给平儿跪着,细诉芳官之事。平儿道:“这也不难,等明日问了芳官便知真假。但这茯苓霜,前日人送了来,还等老太太、太太返来看了才敢打动,这不该偷了去。”五儿见问,忙又将他娘舅送的一节说了出来。平儿听了,笑道:“如许说,你竟是个平白无辜之人,拿你来顶缸的。此时天晚,奶奶才进了药歇下,不便为这点子小事去干脆。现在且将她交给上夜的人看管一夜,等明儿我回了奶奶,再做事理。”林之孝家的不敢违拗,只得带了出来,交与上夜的媳妇们看管,本身便去了。
林之孝家的听她辞钝色虚,又因克日玉钏儿说那边正房内失落了东西,几个丫头对赖,没主儿,心下便起了疑。可巧小蝉、莲花儿并几个媳妇子走来,见了这事,便说道:“林奶奶倒要审审她。这两日她往这里头跑得不像,鬼鬼祟祟的,不知干些甚么事。”小蝉又道:“恰是。昨儿玉钏姐姐说,太太耳房里的柜子开了,少了好些琐细东西。琏二奶奶打发平女人和玉钏姐姐要些玫瑰露,谁知也少了一罐子。若不是寻露,还不晓得呢!”莲花儿笑道:“这话我没闻声,今儿我倒瞥见一个露瓶子。”林之孝家的正因这些事没主儿,每日凤姐儿使平儿催逼他,一听此言,忙问:“在那里?”莲花儿便说:“在她们厨房里呢。”林之孝家的听了,忙命打了灯笼,带着世人来寻。五儿急的便说:“那原是宝二爷屋里的芳官给我的。”林之孝家的便说:“不管你‘方官’‘圆官’,现有了赃证,我只呈报了,凭你主子前辩去。”一面说,一面进入厨房,莲花儿带着,取出露瓶。恐另有偷的别物,又细细搜了一遍,又得了一包茯苓霜,一并拿了,带了五儿来回李纨与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