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听了,笑说:“你说得是。”袭人笑道:“你一天不挨她两句硬话村你,你再过不去。”晴雯笑道:“你现在也学坏了,专会架桥拨火儿。”说着,大师都笑了。宝玉说:“关院门罢。”袭人笑道:“怪不得人说你是‘无事忙’,这会子关了门,人倒迷惑,干脆再等一等。”宝玉点头,因说:“我出去逛逛,四儿舀水去,小燕一个跟我来罢。”说着,走至外边,因见无人,便问五儿之事。小燕道:“我才奉告了柳嫂子,她倒喜好得很。只是五儿那夜受了委曲烦恼,回家去又气病了,那里来得!只等好了罢。”宝玉听了,不免悔怨长叹,因又问:“这事袭人晓得不晓得?”小燕道:“我没奉告,不知芳官可说了未曾。”宝玉道:“我却没奉告过他,也罢,等我奉告她就是了。”说毕,复走出去,用心洗手。
湘云便绰起骰子来,一掷个九点,数去该麝月。麝月便掣了一根出来。大师看时,这面上一枝荼縻花,题着“韶华胜极”四字,那边写着一句旧诗,道是:
桃红又是一年春。
这里晴雯等忙命关了门,出去笑说:“这位奶奶那里吃了一杯来了?唠三叨四的,又场面了我们一顿去了。”麝月笑道:“她也不是美意的?少不得也要常提着些儿。也防备着怕走了大褶儿的意义。”说着,一面摆上酒果。袭人道:“不消围桌,我们把那张花梨圆炕桌子放在炕上坐,又宽广,又便宜。”说着,大师公然抬来。麝月和四儿那边去搬果子,用两个大茶盘,做四五次方搬运了来。两个老婆子蹲在内里火盆上筛酒。
开到荼縻花事了。
话说宝玉回至房中洗手,因与袭人商讨:“晚间吃酒,大师取乐,不成拘泥。现在吃甚么好,早说给她们备办去。”袭人笑道:“你放心,我和晴雯、麝月、秋纹四小我,每人五钱银子,共是二两;芳宫、碧痕、小燕,四儿四小我,每人三钱银子,她们乞假的不算,共是三两二钱银子,早已交给了柳嫂子,预备四十碟果子。我战役儿说了,已经抬了一坛好绍兴酒藏在那边了。我们八小我单替你过生日。”宝玉听了,喜得忙说:“她们是那里的钱,不该叫她们出才是。”晴雯道:“他们没钱,莫非我们是有钱的?这原是大家的心。哪怕她偷的呢,尽管领她们的情就是。”
才罢。宝玉却尽管拿着那签,口内颠来倒去念“任是无情也动听”,听听这曲子,眼看着芳官不语。湘云忙一手夺了,掷与宝钗。宝钗又掷了一个十六点,数到探春,探春笑道:“我还不知得个甚么呢。”伸手掣了一根出来,本身一瞧,便掷在地下,红了脸,笑道:“这东西不好,不该行这令。这原是外头男人们行的令,很多混话在上头。”世人不解,袭人等忙拾了起来,世人看上面是一枝杏花,那红字写着“瑶池仙品”四字,诗云:日边红杏倚云栽。
注云:“自饮一杯,牡丹陪饮一杯。”世人笑说:“这个好极。除了她,别人不配作芙蓉。”黛玉也自笑了。因而饮了酒,便掷了个二十点,该着袭人。袭人便伸手取了一支出来,倒是一枝桃花,题着“武陵别景”四字,那一面写着旧诗,道是:
已是掌灯时分,听得院门前有一群人出去。大师隔窗悄视,果见林之孝家的和几个管事的女人走来,前头一人提着大灯笼。晴雯悄笑道:“她们查上夜的人来了。这一出去,我们好关门了。”只见怡红院凡上夜的人,都迎了出去,林之孝家的看了很多。林之孝家的叮咛:“别耍钱吃酒,放倒头睡到大天亮。我闻声是不依的。”世人都笑说:“那里有这么样大胆量的人。”林之孝家的又问:“宝二爷睡下了没有?”世人都回“不晓得。”。袭人忙推宝玉。宝玉靸了鞋,便迎出来,笑道:“我还没睡呢。妈妈出去歇歇。”又叫:“袭人,倒茶来。”林之孝家的忙出去,笑说:“还没睡?现在天长夜短了,该早些睡,明儿起得方早。不然,到了明日起迟了,人笑话,说不是个读书上学的公子了,倒像那起挑脚汉了。”说毕,又笑。宝玉忙笑道:“妈妈说得是。我每日都睡得早,妈妈每日出去可都是我不晓得的,已经睡了。今儿因吃了面,怕愣住食,以是多玩一会。”林之孝家的又向袭人等笑说:“该沏些个普洱茶吃。”袭人晴雯二人忙笑说:“沏了一盄后代儿茶,已经吃过两碗了。大娘也尝一碗,都是现成的。”说着,晴雯便倒了一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