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传闻,又急又愧,顿时紫涨了面皮,便依炕沿双膝跪下,也含泪诉道:“太太说得当然有理,我也不敢辩我并无如许的东西。但此中还要求太太细详其理:那香袋是外头雇工仿着内工绣的,带子、穗子一概是市卖货。我便年青不尊敬些,也不要这劳什子,天然都是好的,此其一。二者这东西也不是常带着的,我纵有,也只幸亏家里,焉肯带在身上,各处去?何况又在园里去,个个姊妹,我们都肯拉拉扯扯,倘或暴露来,不但在姊妹前,就是主子瞥见,我有甚么意义!我就年青不尊敬,亦不能胡涂至此。三则论主子内我是年青媳妇,算起主子来,比我更年青的又不止一小我了。何况她们也常进园,晚间大家家去,焉知不是她们身上的?四则除我常在园里以外,另有那边太太常带过几个小姨娘来,如嫣红、翠云等人,皆系年青侍妾,她们更该有这个了。另有那边珍大嫂子,她不算甚老外,她也常带过佩凤等人来,又焉知不是她们的?五则园内丫头太多,保得住个个都是端庄的不成?也丰年纪大些的,晓得了人事,或者一时半刻人查问不到,偷着出去,或借着起因,同二门上小幺儿们打牙犯嘴,外头得了来的,也未可知。现在不但我没此事,就连平儿我也能够下保的。太太请细想。”
凤姐也着了慌,不知有多么事。只见王夫人含着泪,从袖内掷出一个香袋子来,说:“你瞧!”凤姐忙拾起一看,见是十锦春意香袋,也吓了一跳,忙问:“太太从那里得来?”王夫人见问,更加泪如雨下,颤声说道:“我从那里得来!我每天坐在井里,拿你当个细心人,以是我才偷个空儿。谁知你也和我一样。如许的东西大天白日,明摆在园里山石上,被老太太的丫头拾着,不亏你婆婆遇见,早已送到老太太跟前去了。我且问你,这个东西如何遗在那边来?”凤姐听得,也更了色彩,忙问:“太太安知是我的?”王夫人又哭又叹,说道:“你反问我!你想,一家子除了你们小夫小妻,余者老婆子们,要这个何用!再女孩子们是从那里得来?天然是那琏儿不长进下贱种子那里弄来。你们又和蔼,当作一件玩意儿,年青人后代内室私意是有的,你还和我赖!幸而园内高低人还不解事,尚未拣得。倘或丫头们拣着,你姊妹瞥见,这还了得!不然,有那小丫头们拣着,拿出去说是园内拣着的,外人晓得,此性命脸面要也不要?”
一语未了,只见贾琏出去,鼓掌感喟道:“好好的又肇事!前儿我和鸳鸯借当,那边太太如何晓得了。才刚太太叫过我去,叫我不管那边先迁挪二百银子,做八月十五日节间利用。我回没处迁挪。太太就说:你没有钱,就有处所迁挪,我白和你筹议,你就敷衍我,你就说没处所?前儿一千银子的当是那里的?连老太太的东西你都有神通弄出来,这会子二百银子,你就如许。幸亏我没和别人说去。我想太太清楚不短,何必来要寻事何如人!”凤姐儿道:“那日并没一个外人,谁走了这个动静?”平儿听了,也细想那日有谁在此,想了半日,笑道:“是了。那日说话时没一个外人,但早晨送东西来的时节,老太太那边傻大姐的娘,也可巧来送浆洗衣服。她鄙人房里坐了一会子,见一大箱子东西,天然要问,必是小丫头们不晓得,说了出来,也未可知。”是以便唤了几个小丫头来问:“那日谁奉告傻大姐的娘来?”众小丫头慌了,都跪下矢语发誓,说:“自来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有人凡问甚么,都承诺不晓得。这事如何敢多说。”凤姐详情说:“她们必不敢,倒别委曲了她们。现在且把这事靠后,且把太太打发了去要紧。宁肯我们短些,又别讨没意义。”因叫平儿:“把我的金项圈拿来,且去暂押二百银子来送去完事。”贾琏道:“干脆多押二百,我们也要使呢。”凤姐道:“很不必,我没处使钱。这一去还不知指哪一项赎呢!”平儿拿去,叮咛一小我唤了旺儿媳妇来领去,不一时,拿了银子来。贾琏亲身送去,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