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贾母仍带世人赏了一回桂花,又退席换暖酒来。正说着闲话,猛不防只听那壁厢桂花树下,呜哭泣咽,悠婉转扬,吹出笛声来。趁着这明月清风,天空位净,真令人烦心顿解,万虑齐除,都寂然端坐,冷静相赏。听约两盏茶时,方才止住,大师奖饰不已。因而遂又斟上暖酒来。贾母笑道:“公然可听么?”世人笑道:“实在可听。我们也想不到如许,须得老太太带领着,我们也得开些气度。”贾母道:“这还不大好,须得拣那乐谱越慢的吹来越好。”说着,便将本身吃的一个内造瓜仁油松穰月饼,又命斟一大杯热酒,送给谱笛之人,渐渐的吃了,再细细的吹一套来。媳妇们承诺了,方送去,只见方才瞧贾赦的两个婆子返来讲:“瞧了右脚面上白肿了些,现在调服了药,疼得好些了,也不甚大干系。”贾母点头叹道:“我也太操心。打紧说我偏疼,我反如许。”因就将方才贾赦的笑话,说与王夫人、尤氏等听。王夫人等因笑劝道:“这原是酒后大师谈笑,不留意也是有的,岂有敢说老太太之理。老太太自当解释才是。”
贾母又命将罽毡铺于阶上,命将月饼、西瓜、果品等类都叫搬下去,令丫头、媳妇们也都团团围坐弄月。贾母因见月至中天,比先更加出色敬爱,因说:“如此好月,不成不闻笛。”因命人将十番上女孩子传来。贾母道:“音乐多了,反失高雅,只用吹笛的远远的吹起来就够了。”说毕,刚才去吹时,只见跟邢夫人的媳妇走来,向邢夫人前说了两句话。贾母便问:“甚么事?”那媳妇便回说:“方才大老爷出去,被石头绊了一下,歪了腿。”贾母传闻,忙命两个婆子快看去,又命邢夫人快去。邢夫人遂告别起家。贾母便又说:“珍哥媳妇也趁着便就家去罢,我也就睡了。”尤氏笑道:“我本日不归去了,定要和老祖宗吃一夜。”贾母笑道:“使不得,使不得。你们小伉俪家,彻夜不要团聚团聚,如何为我担搁了!”尤氏红了脸,笑道:“老祖宗说得我们太不堪了。我们固然年青,已经是十来年的伉俪,也奔四十岁的人了。何况孝服未满,陪着老太太玩一夜还罢了,岂有自去团聚的理?”贾母传闻,笑道:“这话非常,我倒也忘了孝未满。不幸你公公已是二年多了,但是我倒忘了,该罚我一大杯。既如许,你就越性别送,陪着我罢了。你叫蓉儿媳妇送去,就趁便归去罢。”尤氏说了。蓉妻承诺着,送出邢夫人,一同至大门,各自上车归去。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