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众媳妇清算杯盘碗盏时,却少了个细茶杯,各处寻觅不见,又问世人:“必是谁失手打了。撂在那里,奉告我,拿了磁瓦去交收,是证见,不然,又说偷起来了。”世人都说:“没有打了,只怕跟女人的人打了,也未可知。你细想想,或问问她们去。”一语提示了这管家伙的媳妇,因笑道:“是了,那一会记得是翠缕拿着的。我去问她。”说着便去找时,刚下了甬路,就遇见了紫鹃和翠缕来了。翠缕便问道:“老太太散了?可知我们女人那去了?”这媳妇道:“我来问那一个茶钟往那里去了,你们倒问我要女人。”翠缕笑道:“我因倒茶给女人吃的,展眼转头,就连女人也没了。”那媳妇道:“太太才说,都睡觉去了。你不知那里玩去了,还不晓得呢。”翠缕向紫鹃道:“断乎没有悄悄的睡去之理,只怕在那里走了一走。现在见老太太散了,赶过前边送去,也未可知。我们且往前边找找去。有了女人,天然你的茶钟也有了。你明日一早再找,有甚么忙的!”媳妇笑道:“有了下落,就不必忙了,明儿就和你要罢。”说毕,归去仍查收家伙。这里紫鹃和翠缕便往贾母处来。不在话下。
这里贾母仍带世人赏了一回桂花,又退席换暖酒来。正说着闲话,猛不防只听那壁厢桂花树下,呜哭泣咽,悠婉转扬,吹出笛声来。趁着这明月清风,天空位净,真令人烦心顿解,万虑齐除,都寂然端坐,冷静相赏。听约两盏茶时,方才止住,大师奖饰不已。因而遂又斟上暖酒来。贾母笑道:“公然可听么?”世人笑道:“实在可听。我们也想不到如许,须得老太太带领着,我们也得开些气度。”贾母道:“这还不大好,须得拣那乐谱越慢的吹来越好。”说着,便将本身吃的一个内造瓜仁油松穰月饼,又命斟一大杯热酒,送给谱笛之人,渐渐的吃了,再细细的吹一套来。媳妇们承诺了,方送去,只见方才瞧贾赦的两个婆子返来讲:“瞧了右脚面上白肿了些,现在调服了药,疼得好些了,也不甚大干系。”贾母点头叹道:“我也太操心。打紧说我偏疼,我反如许。”因就将方才贾赦的笑话,说与王夫人、尤氏等听。王夫人等因笑劝道:“这原是酒后大师谈笑,不留意也是有的,岂有敢说老太太之理。老太太自当解释才是。”
话说贾赦、贾政带领贾珍等散去不提。且说贾母这里命将围屏撤去,两席并而为一。众媳妇另行擦桌整果,更杯洗箸,陈列一番。贾母等都添了衣,盥漱吃茶,方又入坐,团团环绕。贾母看时,宝钗姊妹二人不在坐内,知她们家去圆月去了,且李纨、凤姐二人又病着,少了四小我,便觉冷僻了好些。贾母因笑道:“往年你老爷们不在家,我们更加请过姨太太来,大师弄月,却非常闹热。忽一时想起你老爷来,又不免想到母子、伉俪后代不能一处,也都没兴。及至本年你老爷来了,正该大师团聚取乐,又不便请她们娘儿们来讲谈笑笑。何况他们本年又添了两口人,也难丢了他们,跑到这里来。偏又把凤丫头病了,有他一人来讲谈笑笑,还抵得十小我的空儿。可见天下事总难十全。”说毕,不觉长叹一声,遂命拿大杯来斟热酒。王夫人笑道:“本日得母子团聚,自比往年风趣。往年娘儿们虽多,终不似本年本身骨肉齐备的好。”贾母笑道:“恰是为此,以是我才欢畅拿大杯来吃酒。你们也换大杯才是。”邢夫人等只得换上大杯来。因夜深体乏,且不能胜酒,未免都有些倦意,无法贾母兴犹未阑,只得陪饮。
本来黛玉和湘云二人并未去睡觉。只因黛玉见贾府中很多人弄月,贾母犹叹人少,不似当年热烈,又提宝钗姊妹家去,母女弟兄自去弄月等语,不觉对景感念,自去俯栏垂泪。宝玉远因晴雯病势甚重,诸务偶然,王夫人再四遣他去睡,他也便去了。探春又因克日家事着恼,得空玩耍;虽有迎春、惜春二人,偏又平日不大甚合。以是只剩了湘云一人欣喜她,因说:“你是个明白人,何必作此形像自苦。我也和你一样,我就不似你如许心窄。何况你又多病,还不本身保养。可爱宝姐姐姊妹,每天说亲道热,早已说本年中秋,要大师一处弄月,需求起社,大师联句,到本日,便弃了我们,本身弄月去了。社也散了,诗也不做了。倒是他们父子叔侄纵横起来。你可知宋太祖说得好:‘卧榻之侧,岂许别人熟睡。’她们不做,我们两个竟联起句来,明日羞她们一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