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周瑞家的等人带了司棋出了院门,又命两个婆子将司棋统统的东西都与她拿着。走了没几步,背面只见背面绣橘赶来,一面也擦着泪,一面递与司棋一个绢包,说:“这是女人给你的。主仆一场,现在一旦分离,这个与你作个驰念罢。”司棋接了,不觉更哭起来了,又和绣橘哭了一回。周瑞家的不耐烦,尽管催促,二人只得散了。司棋因又哭告道:“婶婶大娘们,好歹略徇个情儿,现在且歇一歇,让我到相好的姊妹跟前辞一辞,也是我们这几年好了一场。”周瑞家的等人皆各有事件,作这些事,便是不得已了,何况又深恨他们平日大样,现在那里有工夫听她的话,因嘲笑道:“我劝你走罢,别拉拉扯扯的了。我们另有端庄事呢。谁是你一个衣胞里爬出来的,辞她们何为么?她们看你的笑声还看不了呢。你不过是挨一会是一会罢了,莫非就算了不成!依我说,快走罢。”一面说,一面总不住脚,直带着今后角门出去了。司棋无法,又不敢再说,只得跟了出来。
又问:“谁是甚么耶律雄奴?”老嬷嬷们便将芳官指出。王夫人道:“唱戏的女孩子,天然是狐狸精了!前次放你们,你们又懒怠出去,可就该循分守己才是。你就成精鼓捣起来,挑拨着宝玉无所不为!”芳官哭辩道:“并不敢挑拨甚么来。”王夫人嘲笑道:“你还强嘴!我且问你:前年我们往皇陵上去,是谁挑拨宝玉要柳家的丫头五儿了?幸而那丫头短折死了,不然出去了,你们又连伙聚党,遭害这园子呢。你连你乳母都欺倒了。岂止别人!”因喝命:“唤她乳母来领去,就赏她外头自寻个半子去吧。把她的东西一概给她。”又叮咛:“上年凡有女人分的唱戏的女孩子们,一概不准留在园里,都令其乳母带出去,自行聘嫁。”一语传出,这些乳母皆戴德趁愿不尽,都约齐来与王夫人叩首领去。
现在且说宝玉只当王夫人不过来搜检搜检,无甚大事,谁知竟如许雷嗔电怒的来了。所责之事,皆系常日之语,一字不爽,料必不能挽回的。虽心下恨不能一死,但王夫人大怒之际,自不敢多言一句,多动一步,一向跟送王夫人到沁芳亭。王夫性命:“归去好生念念那书!细心明儿问你。才已发下恨了。”宝玉听如此说,方返来,一起筹算:“谁如许犯舌?况这里事也无人晓得,如何就都说着了?”一面想,一面出去,只见袭人在那边垂泪;且去了心上第一等的人,岂不悲伤,便倒在床上也哭起来。袭人知贰心内别的还犹可,独占晴雯是第一件大事,乃推他劝道:“哭也不顶用了。你起来,我奉告你,晴雯已经好了,她这一家去,倒心净养几天。你公然舍不得她,等太太气消了,你再求老太太,渐渐的叫出去,也不难。不过太太偶尔信了人的诽言,一时气头上如此罢了。”
一时,周瑞家的又拿了出去,说:“这几包都各包好,记上名字了。但这一包人参,当然是上好的,现在就连三十换也不能得如许的了,但年代太陈了。这东西比别的分歧,凭是如何好的,只过一百年后,便本身就成了灰了。现在这个虽未成灰,然已成了朽糟烂木,也无性力的了。请太太收了这个,倒不拘粗细,好歹再换些新的倒好。”王夫人听了,低头不语,半日才说:“这可没法了,只好去买二两来罢。”也偶然看那些,只命:“都收了罢。”因向周瑞家的说:“你就去说给外头人们,拣好的换二两来。倘或一时老太太问,你们只说用的是老太太的,不必多说。”
婆子们笑道:“另有一句话,我们胡涂不解,倒要叨教叨教……。”方欲说时,只见几个老婆子走来,忙说道:“你们谨慎,传齐了服侍着,现在太太亲身来园里,在那边查人呢,只怕还查到这里来呢。”又叮咛:“快叫怡红院的晴雯女人的哥嫂来,在这里等着,领出他mm去。”因又笑道:“阿弥陀佛!本日天睁了眼,把这一个祸害妖精退送了,大师清净些。”宝玉一闻得王夫人出去清查,便料定晴雯也保不住了,早飞也似的赶了去,以是,这厥后趁愿之语,竟未得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