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麝月、秋纹已带了两个丫头来等待,见宝玉辞了贾母出来,秋纹便将笔墨拿起来,一同随宝玉进园来。宝玉满口里说“好热!”,一面走,一面便摘冠解带,将内里的大衣服都脱下来,麝月拿着,只穿著一件松花绫子夹袄,袄内暴露血点般大红裤子来。秋纹见这条红裤是晴雯手内针线,因叹道:“这条裤子今后收了罢,真是工具在人去了!”麝月忙也笑道:“这是晴雯的针线。”又叹道:“真真物在人亡了!”秋纹将麝月拉了一把,笑道:“这裤子配着松花色袄儿、石青靴子,越显出这靛青的头,乌黑的脸来了。”宝玉在前,只装听不见,又走了两步,便止步道:“我要走一走,这如何好?”麝月道:“明白日里,还怕甚么?还怕丢了你不成!”因命两个小丫头跟着,“我们送了这些东西去再来。”宝玉道:“好姐姐,等一等我再去。”麝月道:“我们去了就来。两小我手里都有东西,倒像摆执事的,一个捧着文房四宝,一个捧着冠袍带履,成个甚么模样!”宝玉传闻,正中间怀,便让她两个去了。
一时,只见迎春打扮了前来告别畴昔。凤姐也来省晨,服侍过早餐,又谈笑了一回。贾母歇晌后,王夫人便唤了凤姐,问她丸药可曾配来。凤姐道:“还未曾呢,现在还是吃汤药。太太尽管放心,我已大好了。”王夫人见她精力复初,也就信了。因奉告撵逐晴雯等事,又说:“如何宝丫头擅自回家睡了,你们都不晓得?我前儿顺道都查了一查。谁知兰小子这一个新出去的奶子也非常的妖乔,我也不喜好她。我也说与你嫂子了,好不好叫她各自去罢。何况兰小子也大了,用不着奶子了。我因问你大嫂子:‘宝丫头出去,莫非你也不晓得不成?’她说是奉告了她的,不过两三日,等你阿姨好了就出去。你阿姨究竟没甚大病,不过还是咳嗽腰疼,年年是如此的。她这去必有原故,敢是有人获咎了她不成?那孩子心重,亲戚们住一场,别获咎了人,反不好了。”凤姐笑道:“谁可好好的获咎着她?她们每天在园里,左不过是她们姊妹那一群人。”王夫人道:“别是宝玉有嘴偶然,傻子似的从没个忌讳,欢畅了,信嘴胡说也是有的。”凤姐笑道:“这但是太过分于操心了。若说他出去干端庄事,说端庄话去,却像个傻子;若只叫出去在这些姊妹跟前,乃至于大小的丫头们跟前,他最有尽让,又恐怕获咎了人,那是再不得有人恼他的。我想薛mm此去,想必为着前时搜检众丫头的东西的原故。她天然为信不及园里的人才搜检,她又是亲戚,现也有丫头,老婆在内,我们又不好去搜检,恐我们疑她,以是多了这个心,本身躲避了。也是应当避怀疑的。”